臧栋

当吼了几天几夜的北风戛然而止，一夜醒来，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是2023年的第一场雪。

雪最容易让人迷茫。纷纷扰扰中，不仅辨不清方向，还看不到远方。置身高楼大厦中，暖气空调同时发力，虽然肉体感觉不到旧时的寒冷，但精神上却找不到一丝欣慰。雪越下越厚，将城市的痕迹渐渐掩盖，故乡的模样却愈加清晰。

儿时，对雪的第一印象便是冷，尤其是大雪来临前，总要无休止地刮上几天几夜的恶风，在没有暖气更没有空调的农村，那是让人惧怕的冷。好在父亲是个木匠，家里最不缺的是各种下脚料。每当寒冷时，父亲便将我放到炕头，自己则在灶前烧着柴禾，抽着旱烟，时而紧锁的眉头让我猜不出他心里在谋划什么。

后来，平房里架上了煤炉。这煤炉便成了我的最爱，喜欢静静地看着炉上的水壶滋滋滋冒着热气，瓦特真的就是这样发明蒸汽机的吗？除了取暖，还可以烤东西，耍雪时衣服袜子湿了，就挂在炉边烘一烘，饿了，将馒头片贴在炉壁上烤一烤就可以吃。最爱的还是烤地瓜，拿个地瓜，埋在接炉灰的拖斗里，烤出焦油，美美的味道一生难忘。

大雪天里，疯耍是孩子的天性。城里孩子堆雪人打雪仗，在农村娃的眼里这些都太娇气了，好家伙，过年的爆仗早早地偷出来，轰的一声，雪花炸上天。渴了就从屋檐上敲根冰溜子下来当冰糕吃，累了就肆意地在雪地里打个滚……现在看来，这些都是极不卫生甚至危险的，但就像嘴角的鼻涕，是最无忧无虑童年的记忆。

再后来，上学了。上学的路，从本村到邻村，从镇上到县城，又从故乡到了异地，从农村走到了城市。这一路，不管在哪儿，每年冬天都会有雪，每当下雪都会特别期待，小时候期待像迅哥儿那样在雪地里捉鸟，长大些期待期末考试后早早地放寒假，再长大些，这雪便成了对故乡思念之情的寄托之物。是啊，故乡和异地终究不同，但被大雪覆盖了，就变得看上去相同了。

雪，让人从匆忙中解脱出来，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但终究是过去，回不去了。其实，回过头看看留下的脚印，虽然弯弯曲曲，但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清晰可辨。这脚印也是我前进方向的指路标，继续前行吧，走着走着，城市便成了故乡。

哦，这可爱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