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念 文/图

朋友，我说有一个地方，无论何时都能见到海市。听到这，你一定心动了吧？

这是真的，如果你想看海市，那就到全国唯一的蓬莱海市公园转转吧。它以独出心裁的地标建筑方式撩开了海市神秘的面纱，形象生动地演绎了梦幻的人间海市。著名书画家王明明题写了园名，字体飘逸，充满灵气。

一进依海的公园，我就倍感亲切，仿佛那里有海市的魂儿。

杨朔先生回家了吗？我自言自语。倏尔，我仿佛嗅到了那情感浓郁的文脉气息，正随着徐徐的海风弥漫开来……

喔，往北一走，巨型的石碑上是先生抒情的文字和风采奕奕的雕像。啊！曾在中国文坛叱咤风云的杨朔先生这次永远地回家了。

我知道，叶落归根是您的心愿。在这里，您可以与您喜欢的大海、您妙笔生花的海市朝夕相处，可以听到海鸥展翅飞翔的鸣叫和海涛声，看得见月光下大海的波纹和林中的暮霭。

杨朔先生，您是这座公园的主角儿，您的《海市》名篇也落在这儿。大海潮涨潮落的声音，宛如天南海北的游客深情诵读《海市》名篇的回响。

海市公园，位于蓬莱区的东北端，小皂村北的大海和岸边连接处。它风光旖旎，景色秀丽，像刚从大海深处潮上来似的，气息漫过村庄，漫向城区。与其说它仿佛穿越千年历史回廊、回归现实之中，不如说更像蔚蓝的大海赐给蓬莱的一个充满着海市传说、被赋予仙文化的娇子。它紧紧贴在大海的怀抱里，头枕黄海之滨，面朝人间蓬莱，是一幅变幻莫测的海市画卷。

蓝天白云，海风吹拂，涛声依旧向过往的来人深情地诉说着海市蜃楼的前世今生。

一进公园，映入眼帘的是磅礴大气、造型新颖的彩虹波浪拱门。从远处望，长桥卧波，似玉带飘落水面，一桥飞峙，如彩虹高浮云间。门前两侧是创意不凡、拔地而起的火红经幡，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格外招眼，它缓缓地铺展开来，述说着人间蓬莱的由来和海市古老传说的成因。

海市，宛如经幡般延伸了海市文化的信仰。我虔诚地站着，平心静气，仰望上面的文字：蓬莱，一个充满魅力的字眼，既是一个地名概念，又是一个仙境概念。

我在散文集《走进蓬莱》里是这样解读蓬莱的：蓬莱，一个美好而古老的名字，一座传说中的仙山，一处千百年来令人为之神往的胜地。这里有着蔚蓝的大海，漂浮着几座迷人的岛屿，凝结着八仙过海、海市蜃楼的传说，承载着羽化登仙的憧憬，一直以来都是游人们最美丽的挂念。这里是黄渤两海的分界，云雾弥漫整个海面，让人有若即若离之感，颇有古人入蓬莱“烟涛微茫信难求”之韵，不愧其人间仙境的美誉。

我在书籍中看到有的作家是这样介绍蓬莱的：蓬莱是仙山的同义语，乐园的代名词，在历代诗文中出现的频率之高，可登上中华风景词语的冠亚榜。更有现实直观一点的说法是，蓬莱是仙居，居住在这里便可以享受到仙人的自在与逍遥，“身到蓬莱即是仙，不辞长做蓬莱人”。蓬莱亦真亦幻的壶天蜃景，不啻仙葩灿桃源,永久唤起的是人们对蓬莱的无尽遐思和美好向往。

在我沉醉于这些恣意飞扬的优美文字中流连忘返时，往北一走，一不小心便闯进了洋洋洒洒的海市诗廊。

你看，两排十六根红褐色绘有八仙图案的古典式方形柱子，南北向一溜儿排开。伏于银杏树下，装帧精美的卷轴式黑色理石书页，一首首经典海市诗文跃然其上。字体清晰、坚劲而流利，遒劲而酣畅。这里荟萃了历代文人墨客、圣贤大家畅游蓬莱时，毫无吝啬地呕心创作的华辞丽章。不仅是视觉盛宴、是梦幻般的海市之旅，更是海市文化的一种彰显！

唐太宗、李白、杜甫、白居易、骆宾王、苏东坡、司马光、戚继光、陈其学、陈鼎、袁可立、秦金、丘处机、马钰……或泼墨丹青，赞美仙阁碧海，或描绘神界仙境，抒发胸中豪情，绘就了蓬莱激扬灵动的文学画卷，闪烁着人间蓬莱的魅力和灵光。每一篇诗文都大气磅礴，将写景、咏史、抒情融为一体，给人以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

读着这些脍炙人口、神采飞扬的诗文，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们在蓬莱笔走龙蛇的神态和脸上那份兴奋的儒雅表情，仿佛听到了一阵阵忽高忽低挥毫泼墨的声音。这些或婉约或豪放、有筋骨的不朽作品，描绘了一幅幅梦牵魂绕的海市胜景，就像陈年的老酒，历久弥香。

在天高云淡、海水湛蓝、阳光明媚的时节，浏览着这些优美的诗文，文韵墨香浸润着枯萎的脑海，犹如与它们酣畅地聊天对话。我心领神会，倏然文思澎湃而起，燃起创作的欲望，只是遗憾自己才疏学浅，难能妙笔生花，写不出流芳百世的作品。

越过青石台阶，行至大理石铺就的海市广场，广场两侧以多姿多彩的剪纸形式围绕渔灯节与海市蜃楼进行创作，集中再现了具有蓬莱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与海洋文化。迎面是浅黄色附有苏东坡简历的石像，海风轻拂过他醉卧吟诗的面颊，他微眯着一双智慧的眼睛，面朝山海传奇的蓬莱，诗兴大发，以浩瀚的大海为墨，脚下的大地为纸，把捋须的手松开，徐徐拈着狼毫，右手挥毫泼墨，潇洒自如，诗情如崖下大海里面的潮水恣意汪洋起来，一首千古绝唱《海市诗》横空出世——

余闻登州海市旧矣。父老云：“常见于春夏，今岁晚不复出也。”余到官五日而去，以不见为恨，祷于海神广德王之祠，明日见焉，乃作是诗。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

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

心知所见皆幻影，敢以耳目烦神工。

岁寒水冷天地闭，为我起蛰鞭鱼龙。

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

人间所得容力取，世外无物谁为雄。

率然有请不我拒，信我人厄非天穷。

潮阳太守南迁归，喜见石廪堆祝融。

自言正直动山鬼，岂知造物哀龙钟。

伸眉一笑岂易得，神之报汝亦已丰。

斜阳万里孤鸟没，但见碧海磨青铜。

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

元丰八年十月晦书

苏东坡的这首《海市诗》给蓬莱阁留下了镇阁传世之文，让蓬莱阁长出了文化，有了深厚的文化基因，成为蓬莱阁名扬天下的文化灵魂。蓬莱幸运透顶，苏东坡的短暂为官，让他成了地地道道的蓬莱形象代言人。

苏东坡的诗文丹崖石刻大碑立在广场上。丹崖石刻长12米、高8米、厚2米，重约350吨。诗是用五彩云锦编织的，飞翔在蓝天白云之间。站在碑前读诗，仿佛能感受到东坡先生的神韵，吸收到他灵魂里文脉的气息，感觉到海市的瑰丽与绚烂。

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生不可能长驻春天，那就在秋天里扎下根，把春天重新孕育。杭州、常州、登州、儋州……苏公，你把坦荡和豪情种植在这些山水的深处，让它们长出思想和灵魂，长出文字和墨香，没有人知道你的痛苦，亦如不知道你的快乐。“闻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一句，既是自嘲又是自我肯定，贬谪在这三州期间是你政治上最为失败、生活上遭受苦难最多的时期，却也是你文学创作的高峰时期。正是这个时期成全了苏东坡，成全了一种伟大的人格，一种进退自如、超然人生的文人士大夫的最高精神境界。

“其实我不该想起这些，我应该想起《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豪放，想起你的文墨清香，可我还是忍不住。我还是想起你的直率、你的不屈、你的不公、你的坎坷、你的无愧。就让我这样地多想一些吧，想得多了，我就离你越来越近了。”不是有一位女作家把对苏东坡的喜爱写成敬仰的文字，散文的题目叫《来生便嫁苏东坡》吗？

如果说苏东坡的《海市诗》是蓬莱海市文化的始祖，那么杨朔的《海市》则把蓬莱的海市推向一个令人向往的顶峰。

石碑的阴面是节选的乡贤散文大家杨朔的《海市》散文，“我的故乡蓬莱是个倚山抱海的古城，城不大，风景却别致，城北丹崖山峭壁上那座凌空欲飞的蓬莱阁尤其有气势，在阁上一望那海天茫茫、空明澄碧的景色，真可以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洗得干干净净。这还不足为奇，最奇的是海上偶然出现的幻景，叫海市……”他的散文意境，发前人未发之情于心底，写前人未尽之意于笔端。多次读这篇散文，越读越倍感亲切，越读越意犹未尽。

今天的蓬莱百业俱兴，全国各地游客纷至沓来游览美景，这归于上苍的恩赐，还应该感谢所有为宣传蓬莱创作精品力作的作家，尤其是蓬莱籍散文大家杨朔的贡献不可磨灭。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一代代人是读着他的散文长大的，有许多游客是冲着杨朔的散文而来，圆心仪已久的海市梦。

转身向北，穿过广场，踏过有海浪图案的台阶，就是红黄蓝相间的神游台。登临其上，宏阔入眼，豪情临胸。临海远眺，海天一色，碧水茫茫，万顷波涛，白帆点点，海鸟翔集。海风吹起的海浪一排排涌起落下，溅起层层白沫，发出震天的轰鸣，后浪推挤着前浪，浪花追逐着浪峰，涌动着、喧嚣着，巨大的海浪“哗”地扑过来，像倾倒的大山，把精美的贝壳、圆润的彩石留在沙滩上，然后“唰”地退回去，带走了泥沙和杂物。游客们赤着脚提着花裙，跟着海浪跳跃着，拣着大海送来的礼物，寻找着他们的梦，然后目送它退去，期待它再次光临。突然一阵清脆的叫声引我仰望，几只海鸥翩然而起，舞动翅膀，翩然远去。

大海与公园唇齿相依的黄金海岸线布置了“福禄寿禧”风景墙、蓬莱“十大景”浮雕墙、小瀛洲广场、望仙亭……一方方假石，船型、海螺型、大对虾型都形状逼真，千姿百态，让人忍俊不禁，勾勒出一方美丽富饶的鱼米之乡。

海市文化是海市公园的灵魂，绿色是她明亮的主题。历代名诗的诗句仿佛弥漫在公园的气息里，缥缈的仙魂神韵，就涂在草尖，垂挂在枝头……眼前，从乡下移植来的古树落地生根。曲径通幽，林木森森，竹林涛涛，百鸟争鸣，亭台楼阁夹杂其间，仿佛人间仙境，令人心旷神怡。

夕阳把最后一抹霞辉落在了海底，海面款款地浮上些许波纹。大地沉静下来，此刻，远方的街灯明亮了，好像星空中无数的星星，公园里一盏盏彩灯，闪烁迷离，绚丽夺目。漫步在如翠绿画屏的公园，清风朗月，花香扑鼻，海水的气息浓烈而清凉，仿佛进入海市或童话世界一般。刹那间，我的心扉被打开，情思袅袅，神采飞扬，仿佛整个天空都汇聚于心。哦！这是一种多么曼妙的韵致啊，在这个深秋的海市公园夜晚，海市公园成为我永远的心灵故乡。这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美景，如有可能，我愿将自己化为一抹晚霞、一朵浪花、一叶帆船、一只孤鹜，甚至夜晚的一颗星星，永恒地融入“海市”这幅人间的画卷之中，在典雅的画卷中惬意地生活，不辞长作蓬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