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功德碑上的兴学往事

2023年11月22日

李镇

在莱山区解甲庄街道西解村村委大院北的荒草里,两块残碑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残碑历经风雨侵蚀和人为破坏,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这两块残碑是清嘉庆年间村里兴办“陇西小学”时,社会各界奉献爱心捐资兴学功德碑的一部分。

闻名遐迩“科举文化村”

西解村素有“尚书故里”“胶东科举村”的美誉。

西解村“村中无异姓”,语出清雍正工部尚书李永绍《约山亭诗稿》,村中居民大多是同宗同族的李家人。李家人五百余年的家族史,实际上就是一部色彩斑斓的耕读传家史。李氏族人秉承“尊重自然,崇尚人文”理念,将“耕读传家”的家风文化演绎得淋漓尽致,创造了璀璨夺目的科举文化奇迹。据《西解科举名人考》一文记载,李家人通过科考获取功名的有233人。

知识改变命运。追根溯源,李氏家族的兴学之风是从家族第一代祖李松开始的。

明代嘉靖年间,李松率领众人从宁海州(牟平)西门里迁徙到西解村,拓疆开基,创下家业。他发扬光大了“忠厚传家、读书继世”的传统,给族人立下家规:“敬祖宗,敦孝悌,睦宗族,和夫妇,友昆仲,教子孙,勉诵读,重交游,尚勤俭,恤孤寡,戒唆讼,安生理,勿非为,慎嫁娶,谨丧祭,远酗酒,忌毒染,出异教,省独身,行善事,爱国家,四维八德,耕读传家。”(见《李氏家谱》)李松反复告诫后人:“置业于子孙,莫如种德。传家之道,惟读与耕。兴家之本,莫过于勤俭。安家之宜,皆在于忍让,仁义重于黄金者多多焉。以恕存心、孝以事亲、义以睦族、敬以持已。虽风云际会亦可气节不衰,世代更替,以精神万古不朽!”(见《李氏家谱》)

西解李氏始祖李松本身就是个品德高邈的饱学儒雅之士,世称“李处士”。旧称有德才而不愿做官的人为处士。当年,他率众结庐辛安河畔,耕田地,事稼穑,丰五谷,晴耕雨读,昼耕夜读,讲礼仪,明事理。人们常常看见,李家人劳动间歇吟诗作对,谈古论今,其乐融融。《李氏家谱》记载了这样一段故事。一年春天,李松带领子孙们在村南辛安河畔劳动时,天气突变,但见蒙蒙细雨中,一位渔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乘一叶扁舟顺河而下。触景生情,他随口赋《春雨》诗一首:“烟雨濯河碧,堤柳拂轻辑。莫识春风意,微雨不湿衣。”

耳濡目染的家庭熏陶、长辈们的言传身教,让李家人把“耕读传家”刻进骨子里,争先恐后,奋发有为。

当时,李家人大多满腹文才,出口成章且有多部诗集遗世。就连李氏家族中的女子也是识文断字、多才多艺,令人刮目相看。清代宫卜万编著的《牟平遗香集》中收录了李永绍侄曾孙女李氏的诗作6首。

“陇西小学”开当地教育先河

2000年,西解村对村中河道进行清淤整治。施工期间,在原“陇西小学”旧址出土了一块功德碑。此碑虽然残缺,但依然能从斑驳的文字里窥探当年李氏族人捐资兴学的热情和义举。

据辨认,石碑上镌刻捐款的商号、堂号、个人有80多家(人)。

根据《李氏族谱》记载推算,“陇西小学”建校于清嘉庆年间,距今已有200多年历史。据文史学者考证,“陇西小学”是当地开办最早的学校,开办时间比其他学校至少早100多年。

废除科举制度后,“陇西小学”最早开启新式教育模式,在当地率先实行“有教无类、男女同校”。课程设置上不但有国语、历史等传统文化课,还将自然、地理、美术、体育等纳入教育体系,让学生启迪心智,开阔视野。

现在,“陇西小学”虽然已随着时光流逝隐于尘烟,但是它依然为人们津津乐道。当年曾在“陇西小学”就读过的耄耋老人向我们还原了它旧日的风采。

“陇西小学”依河而建,与现存的李氏祠堂隔河相望。学校规模不大,仅有两排大房相对而立,内设有四间教室。一至三年级招收本村子弟,四五年级是本村和外村的混合班。学校除了在南面开有正门外,东院墙还开有一个月亮门直通外边的操场。

北排教室后边临河沿岸种植有一排高大的垂柳。每年春天,微风拂来,树影婆娑,煞是好看。校园内广栽绿植,三季有花,四季常青,李、桃、海棠、丁香等树木散布在校园中,牡丹、芍药、菊花等随季节轮换争奇斗艳,芳香四溢。更值得一提的是校园西南角有一棵老紫藤树,每到夏季,缠绕满枝的紫藤花悬挂枝头,璎珞般的花瓣悠然垂下,一树芬芳。

“陇西小学”的两位名师

说起“陇西小学”,有两位老师不能不提。这两位老师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都是在外求学,接受新式教育后反哺桑梓。他们一位是李思仙,另一位是李希尧。

李思仙,字慎修,号志敏,因在家中兄弟中排行老五,人称五老师。

五老师家境殷实,自小饱读诗书,原本想和他的祖先一样通过科考扬名立万,没想到时运不济。1905年9月,清廷一声令下,废除科举制度,让他所学一无所用。后来,开明的父母顺应时代,把他送到济南师范学校学习,接受新式教育。

学业有成后,五老师回到家乡,在“陇西小学”任教。新式教育理念加持的五老师给学校带来一股清风。

五老师严谨、科学、规范的治学态度,至今被人铭记。他最大的贡献是大力推行职业教育,倡导学生学好立身本领。他的许多学生由于熟练掌握了新式记账理财技能,就业前景广阔,往往没毕业就被各商家预定去当账房先生。

村里人回忆,五老师桃李芬芳,备受尊崇。他教过的学生中,有的与他年龄不相上下,有的祖孙三代都受教于他。1965年,70岁的五老师去世。

李希尧(1910-1945),又名李日新,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七七事变前夕,李希尧在莱阳师范学校就读时,就积极投身党组织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1940年毕业后,他先在当时的福山县珠玑小学任教,后受党组织指派,返回家乡的“陇西小学”担任校长,开展地下革命活动,播撒革命火种。

李希尧担任校长后,积极推行男女生合校合堂,并将村中妇女识字班合并到“陇西小学”学习,大力普及基础教育和爱国教育。

当时,日伪军在西解村设立了鱼肉百姓的二分所。李希尧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开展地下救亡活动。他自行编印乡土教材,散发传单,宣传抗日救国思想。他带领师生在辛安河南的大山里、树林中学唱《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松花江上》等革命歌曲,还排演了话剧《吃大烟的人》《新旧家庭》等,唤起民众觉醒。

1941年,因汉奸告密,李希尧被迫离开学校,回到莱阳。他改名为李日新,担任中共莱阳县委书记,领导大众开展革命工作。后经胶东区行政联合办事处行政委员会主任曹曼之介绍,到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1945年7月,他受党组织指派,奔赴东北,担任热河省土改工作队队长。李希尧率领12名工作队员到开鲁、林东县开展土改工作。工作队在林东县被地主武装包围,双方激战后李希尧被俘,敌人对他严刑拷打,逼其供出党的秘密,李希尧坚贞不屈,被敌人绞死,时年36岁。

李希尧的英雄事迹被《烟台人物志》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