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

开门进家，我系上围裙，小朋友拿起小汽车。“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干什么来着？”我问。小朋友手里抓着小汽车，转头看了看我，眨了两下小眼睛，说：“写作业——”

他悻悻然地蹲下身子，猛一用力，小汽车呼啸着一头撞在墙角。然后，他抓住桌沿儿，憋了一口气，“欸——”的一声举起靠立在墙边的折叠炕桌。

接着，他小腰板挺得溜直，两臂端放桌面，左手摊开书，身前放着本，右手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力透纸背。食指第一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反向弯曲，关节对接处的表皮变硬成茧。前两天还喊疼，这两天适应了，没再喊疼。平时表情丰富、动态十足的面容，此刻平静似水。

洗菜、切菜、开火、煎炒炖煮……在厨房方寸之地忙得不亦乐乎的我，不时瞟他一眼。忽然，他眉头一皱，用舌尖在上牙腭打了个响，“啪”的一声将铅笔拍到桌上，胳膊伸直，从笔盒里取出橡皮擦起来。他擦得很用力，纸被带出褶皱。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我似乎都能听到纸张的痛苦呻吟。

“轻点儿擦，纸擦烂啦。”我提醒，“忘了昨天啦？”小朋友的动作缓下来、轻下来，再次拿起笔。

看他的头一点点歪向桌面，我再次提醒他：“手往上握，头就不会歪了，也不会低下来。对不对？”

闻听此言，小朋友腰板一挺，右手握成小拳头放在胸口与桌沿间，握笔的手指往上挪了挪。放停当后，继续写。看他认真的模样，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那么美好。

“怎么又擦？老师不是不让擦吗？”

“数学老师不让擦，语文老师让擦。”

“语文没有卷面分？”

“不知道，有吧。”

“都有。知道为什么叫卷面吗？”

小朋友停下擦的动作，抬头看我，眼睛里好像挂着问号。

“就是卷子的脸啊。”我把本子拿起来比在自己脸旁，“你在本子上写错一笔，是不是就像在脸上划一道啊？”

他点点头。

“你想啊，在脸上划一道，就流血了。”

小朋友瞪大眼睛，咧着嘴露出牙齿。

“再怎么长都会留下一道疤，对不对？多难看啊！”

小朋友郑重地点点头，落笔变得慎重。

“对啦，想清楚了再下笔。”我转身走回厨房，关上火，菜出锅。

第二天放学，我去接他。“妈妈！你看！”小朋友将一张卷子举到我眼前，右上角两个方框内各写了一个“优+”，上方还用铅笔写了一个“0”。

“哎呀，好棒啊！得了两个‘优+’！”

“你知道左边这个‘优+’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

“是卷面分！你知道这个0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减0分的意思！”小朋友脸上全是自豪，闪着光芒，“我一点儿也没擦，老师给了我满分。”

培根说，习惯是一种顽强而巨大的力量，它可以主宰人生。我们的人格、素养、德行，甚至精气神都隐藏在那些貌似不起眼的习惯里。小朋友，妈妈希望你养成好的习惯，伴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