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其超

海里游泳，被水包裹着，整个人轻盈得像鸟一样……割不断游泳情缘的人们，顺势而为，创立冬泳俱乐部，自由潜行，享受风浪中冲刺的愉悦。难怪水中的鱼是那么快乐！

情迷东沙滩

东沙滩位于烟台山以东、东炮台以西的海岸上。隔海簇拥着崆峒岛、担子岛、芝罘岛的第一海水浴场，从未有鲨鱼出没的记载。万余平方米的滩涂，倾斜角度适宜，沙质松软平细，是一处绝佳的天然浴场。

小时候到海边游泳，就说：“到东沙滩去玩来!”学校不让学生随便下海，从海边返回，老师便在胳膊上用指甲划一道，如果泛白就要罚站或通报家长。那时，浴场有租船的，海上有跳排。上了初中，班主任鹿老师带着全班同学到浴场租船，在大海中荡起双桨，歌声、笑声飘在水上。暑假，恰同学少年，结伴游上跳台，打“汽水”、跳“冰棍”、展臂来个“燕式”……如果有教练，说不定也能跳出个田亮来！“孤帆一片日边来”“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后来，“7·16”全民游泳，成千上万的人“密植”在东沙滩上，苗条、健硕、俊朗、伟岸的男女，只穿泳衣泳裤，俨然全民模特展示，任你在哪个T台也看不到如此庞大精彩的形体表演！我曾住过面对大海的楼房，坐在家中，尽揽东沙滩的欧陆风情。近水楼台，一年365天，一天不下海，浑身不自在。

东沙滩是游泳爱好者的聚集地。资深游泳高手王立权，号称“龙王”，于1982年9月带头创建冬泳俱乐部，主要活动地址设在第一海水浴场。王立权以身作则，善于培养队员。不可否认，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影响力，让一个一盘散沙的群众团体焕发了青春。经多年发展，如今俱乐部已拥有西海岸、烟台山、莱山区、开发区、蓬莱、龙口、莱州、招远、海阳、莱阳、栖霞等11个分部，会员1000多人，成为国内最早注册的游泳组织。“龙王”深度挖掘冬泳俱乐部潜力，经常组队参加全国性冬泳比赛。1997年和2005年，成功地承办了“黄海杯”第三届全国冬泳比赛和第五届全国公开水域游泳锦标赛，2012年还组建了红十字水上救援队……大浪淘沙，独树一帜，烟台市冬泳俱乐部在蓝天大海间成为全民健身的一个光鲜标志。

改革开放后，部队撤掉屏障，东沙滩连成一体。1985年，市政府拨出专款，扩建海水浴场。经过紧张施工，分别建成了仿欧式尖顶冲水房两座、伞式洋房3座、两层楼房7座、“圆球”式“海上明珠”3颗。这些结构新颖、式样特异的游泳设施，以“白兰花”冷饮厅和“大地母亲”雕塑为中心，分列东西两侧，组成一个完整的建筑群，与蓝天碧海一起构成美丽的沙滩童话……

1998年，扩建滨海路，15座为游泳者所建的冲水房全部拆除，又占据了东沙滩的大片地方。当时，为了拓宽马路，有人建议取消东沙滩，游泳可到开发区或黄海游乐城。消息传出，吓得千余名游泳爱好者联名“上书”，俱乐部牵头，强烈要求保留市区仅存的一块游泳圣地。当时，我就参与了申诉报告的起草和送达。不知是群众的呼声，还是当事人的觉悟使然，东沙滩不完整地保留下来。重建三座圆弧穹顶的铁皮大棚（其中一座是俱乐部集资筹建的），成为东沙滩上仅存的临时建筑。直到2012年，铁皮大棚已锈烂不堪，有碍观瞻，政府决心彻底改造东沙滩，建起几十间彩色冲水房，把东沙滩打扮得五光十色，冬泳俱乐部也拥有了自己的“俯仰圣殿”。

浪花奔来，东沙滩凝聚着畅游大海的百年情缘。夏末，每年一度的芝罘湾游泳比赛，各分部组队竞技，争先恐后地接力把大海搅得浪花欢腾，喊声震天……此时，泳友中的一位女高音歌者，站在海浪边，手持扩音喇叭放声高唱，声调时而优美，时而激昂：“太阳举起金色的酒杯，月亮举起银色的酒杯，烟台冬泳人举起祝福的酒杯——灿烂辉煌地奔向新世纪……”

豪迈乐海人

雄峙大海右岸的东炮台，似航母战斗群，成为泳友畅游的参照物，绕过去，就是爱的月亮湾……在光影和波纹中织锦穿梭的冬泳翘楚，会聚在俱乐部远航的巨轮上。

注册的群众团体负责人年龄到了，就要进行换届选举。王立权将接力棒交到机关干部张勇伟手里。张勇伟上任伊始，调整班子，理顺关系，俱乐部成立40周年发放纪念品，多次开展比赛活动，展现出有担当、有能力、有水平的领导风范，为冬泳俱乐部增添了新的活力。每次见面，他紧握我的双手，给人以热情和力量。张勇伟有行政干部的胸怀，有阔大、浓厚的文化气质，有平易近人的“沙排张”名号，他自费购买球网、支架、排球、场地围线……发挥大海、沙滩、人员的优势，组建了一支技术过硬的沙滩排球队。在大型活动中他激情演讲，一副立德、立言、立功的气派。

俱乐部秘书长邱丽波，昵称“玻璃球”，是高等学府老师，教电脑专业并获大奖，也是冬泳队伍响当当的好管家：制作电子花名册，程序化组织比赛，定期编排公众号，为冬泳活动网络化日夜奔忙。

俱乐部理事孟宪财，夜游、耐寒是他的标签；“海上明月共潮生”，为他照亮泳路。风雪天游泳归来，整理冲水房，关水管擦墙壁，封窗户倒垃圾，为净脚箱换水……若第二天有大型冬泳活动，再冷的夜，屋里也会有灯光，再忙碌的时候，也会有志愿者帮忙整理花名册，准备好奖品，万事俱备，他放声歌唱：“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也是真、这也是美、这也是善……”

冬泳，好多人闻声色变，大呼“自我残杀”！70多岁的张靖，家住莱山区，天天凌晨3点半出发，步行几十里到工商学院门口，乘泳友的车，前往芝罘区第一海水浴场，伴随于新生、李丽等一大批男女，天不亮打卡下水，风雪无阻，一副舍我其谁的气概……60岁前理事王导，曾在市运会游泳比赛中获单人第一、双人（和儿子）、3人（和泳友）接力第一，手持三张奖状留影，豪气不让须眉；寒冬，她每天用多个连续的徒手翻，带领众女伴冲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云淡风轻，令人惊叹！

歌唱，已固化为泳友生命里的一种习惯、一种执念：多少人唱着“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冲进冰海；“冬泳人永远是年轻，他不怕风吹浪打，他不怕天寒地冻”，冲水房里飞出欢乐的歌！男高音大鹏模仿帕瓦洛蒂把大海唱成“我的太阳”，美声洪亮，荡气回肠……

“群聊”中，最虔诚的苑霖，经常在沙滩上虚心向自由泳高手老林求教，每天跳绳上千，泳技突飞猛进，一派大家风范；“黑人健将”老鲍从家里带来毯子，铺在沙滩上，顶着炽烈的太阳，吹着呼啸的海风，摸爬滚打，刻苦训练；“波波夫”怀揣建功立业的豪情，每每下水，巧用手机拍潮汐、拍鱼翔浅底，展示经天纬地的气场；我与刘主任、刘国祥、林青、郭秀坤……围着防鲨网劈波斩浪，没有一日懈怠！

晨游强者——宋局、建军、军章、猫王、李大、老风、小王、原三、于大夫、刘行长、刘教官等一班人，身形健硕，泳技高超，不见栈桥“莲花瓣”不回头！程显达、王所长、杜主任常常游向东坝头，最美的风景永远在路上。

罗大海创作的《泳经》大书被图书馆收藏；他是业余京剧班台柱，老生唱腔慷慨激昂。数九寒天，带领29位男女，踏上离水面20余米高的汉白玉栏杆，鱼贯跳水，冲击波中，云朵、楼房和树木次第呈现，恰似国画中的大写意，海市蜃楼般美妙……

惊艳“小钢炮”

天气渐凉，俱乐部理事赵杨，人称“小钢炮”，谋划着长距离海上拉练——以东沙滩为出发点，游烟台山来回4公里、担子岛单程6.5公里、海洋牧场来回4.6公里、烟台大学单程10公里……畅游担子岛是烟台具有“名片效应”的游泳活动。她曾为上海“小龙虾”游泳团队助阵；曾见识中国横渡世界五大海峡第一人陈苏伟在13摄氏度水温中往返担子岛的创举。“小钢炮”思路清晰，向俱乐部领导上报同意后，又请专家考察水文，确定避开复杂的深水区、乘船至担子岛、回游至第二海水浴场的方案……

10月2日，赵杨手搭凉棚，辨别风向，预计海上不会有雾有霾，结合天气预报，视线直指遥远的地平线。这位“小钢炮”亲自核验每个人的健康证，大家全在免责书上签字画押，确定由贺新建、仲波、赵杨（女）、冷广东、孙海龙、宫滨、李云海、原涛、王敏、于斌等10人，集体闯关。十勇士与桨板经验丰富的任大哥、精力充沛的狄昌宾一起，乘钓鱼协会的轮船，直奔担子岛海域。

7点40分，到达附近的砣矶岛。大家约定，先向西南游进，然后再慢慢向东南方向切入，观察对岸标志物，随时调整方向。游泳人都佩戴鲜艳的泳帽和“跟屁虫”，工作人员一目了然，便于管控。掌握了技巧的桨板人，灵活性和划行速度都和游泳运动相匹配，既可以和泳者齐头并进，也可以自如地穿行其间，做贴身防护和服务。“小钢炮”先试水，感觉顺风顺流有推力，手一挥，大家齐跟进，在那鱼、那船、那海鸥的陪伴下，尽享大海的抚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刚开始结伴前进，但毕竟游泳速度不一，几百米过后，人与人之间拉开距离。由于海流，有些人的游泳方向出现偏离，队伍慢慢散开。任大哥跟着速度快一点的仲波和老贺在前引航，“小钢炮”、海龙在中间，后面有小狄照顾。游程过半，距离越拉越大，各自为战。大部分泳友已经被洋流拉向东面的海洋牧场。桨板人有些紧张，前后奔波，高声呼喊，艰难地把人一一拉进既定路线。

波涛起伏，海流依旧，依然是万千气象。“小钢炮”心中也犯嘀咕：自己个头小、技术欠缺，年龄又偏大，游不过仲波，跟得太快，节奏必乱，体能消耗大，后面很容易疲劳抽筋，导致半途而废。她机智地采取跟游战术，能跟就跟，跟不上就自己游。最后，仲波因为偏离航线，没能第一个上岸，海龙是冬泳元老，泳技在大伙儿之上，由于涉及项目过多，游泳有时无暇顾及……虽然受洋流影响很大，“小钢炮”和老贺左冲右突，披着阳光，拔得头筹！公开水域游速的不确定性，致使此项比赛没有世界纪录，只有最好成绩。“小钢炮”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上岸，突破个人游担子岛的纪录！摇曳不定的海浪里，泳友陆续登岸，虽然战线拉得很长，但都平安抵达，无一人半途退缩。桨板护送任务也圆满收官。宫滨、原涛、王敏、于斌等4人，首次挑战担子岛，顺利完成“处女秀”。

每个人的气质中都藏着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小钢炮”巾帼不让须眉，与她从大学化学系毕业后进入公司团委工作有关。她为减肥加入冬泳俱乐部，开始学游泳时水感好，胆子大，很快让身体漂起来，速度快起来，“这还用学，看了就会！”她懂得化学反应，懂得数学中的线性规划，藏力于心，巧练三年，竟敢跟随“九头帮”游“1号浮”！为加强背部肌肉，天天拉橡皮筋；为提高肺活量，有空就跳绳；为巩固基本功，夏天海里长距离拉练，冬天去游泳池接受规范教学，在高手指导下，精心调理动作不规范造成的肌肉记忆……长年在水中敲打、雕琢、锻磨的“小钢炮”，多次在全国冬泳比赛中站上最高领奖台！游泳的两个动作：俯视和仰望，一个路径，一个向往，亦是真理的两极，大学生活是她理论指导实践的根基，恒心和自律为她氤氲出勇往直前的动力！

担子岛回游，像一曲交响乐，序曲清澈，高潮迭起。12个人高举桨板欢呼雀跃，内心激荡着诗与远方——海水深蓝，晕染着强渡者的体悟和真情，心潮澎湃的“小钢炮”，不做大家仕女，宁伴江湖好汉，于天空和大海间努力释放奇思妙想，义无反顾地追寻属于自己的那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