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展韵

农谚云：霜降见霜，米谷满仓。霜降之际，不仅米谷丰收，芋头也丰收。每年的霜降时节，地里一排排的绿叶下，是一堆堆成熟的芋头，它们就像旧时钟鸣鼎食人家围坐在一起的样子，等待着人们把它们挖出来。出土的时候，也就有了破茧成蝶的意思。

收获芋头的时候，乡人都是用三叉镢，猛地一用力，一镢下去，尽可能地把这一墩芋头刨出来，不至于让它们“妻离子散”。芋头刨出后，先把硕大的绿叶掰掉，再把芋头上的毛须摘掉，放在地里晒晒太阳，这样芋头就会面一些。

芋头的吃法很多，可以烀着吃，可以剥皮切片焖着吃，也可以剥皮切片加入豇豆汤、面条汤中煮着吃，使得豇豆汤、面条汤润滑。

每年“五一”前后，家家户户都忙着种芋头。夏天是芋头猛长的时期，远远望去，一片片绿油油的芋头叶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在微风中，硕大的叶子摇曳，宛如绿衣舞女翩翩起舞，风姿绰约，妩媚动人。

记得中学毕业那年的夏天，我跟着父母去田里锄地。烈日炎炎，口干舌燥，我跑到远处山涧的泉眼喝水。父母为了多锄一垄地，不舍得耗费时间跑远路去喝水。我喝足了甘甜的山泉水，正愁如何捎点水给父母喝。猛一抬头，看到田地里一片片苍翠欲滴的芋头叶，我赶忙跑到地里，挑选了最大的一片叶子围成圆形，盛满水捎给父母。

上世纪70年代中期，物资比较匮乏，年少的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中秋节和春节。中秋节可以吃上新鲜的芋头。印象中，每年中秋节的那一天，母亲总会去地里刨两三墩芋头（不舍得多刨），把皮剥掉，洗净，切成片，往锅里倒入花生油烧开，加葱姜末炒香，然后加入芋头片，爆炒，加一点点盐和适量的水。在锅里的水即将没有时加香菜碎，翻炒几下，出锅。香菜的香味在那一刹那爆发出来了，并引出了芋头的香味。香菜的香味融入芋头里，芋头掩映着香菜的香味，真是“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圆圆的月儿下，饭桌上不仅有月饼、水饺，还有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芋头。这时我会想到：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中秋的焖芋头。除夕之夜，饭桌上必定会有一盘烀熟的芋头，因为芋头还有更美好的寓意，预示着年年有余。人们把心中美好的希望和对幸福生活的殷切期盼，都寄托在芋头上，融化在心里。

在乡村，纯朴的乡人都有分享丰收成果的习俗。如果谁家没有种芋头，秋收后，街坊邻居会挑选个大的芋头，装满篮子送过去。他们还会把芋头一袋一袋装满，送给在城里或外地的亲戚朋友。虽然送去的是芋头，但却是一份情谊、一份牵挂、一份温暖。

作家许地山在《落花生》一文中说：“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我想，这一句话用在芋头上同样适用，芋头恰恰也做到了“不讲体面而对别人有好处”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