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故乡柿子红

2023年11月17日

戴发利

深秋时节,总会有一种带着浓浓季节气息的水果上市。它一点都不贵,大都摆在市场菜摊上,红彤彤、黄澄澄、沉甸甸的,用它的圆润饱满吸引着路人。拿起来,咬一口脆生生、甜兮兮的,有的则可以剥开薄薄的外皮,吸着里面的浆液,满口生津之余,让人通体感受到一丝甘甜。

它就是柿子。看到市场上的柿子,我自然会想到,家乡的柿子也红了,红遍岭上岭下、房前屋后。深秋的柿子树,褪去了夏日绿得油亮的繁茂叶子,露出了苍劲而沧桑的铁干虬枝,恣意伸向天空。一个个火红的柿子在西风萧瑟、万木凋零中格外醒目,红得张扬、红得跳跃、红得闪烁。若有那更晚下树的柿子,还会遇见漫天飞舞的白雪,在雪中更显娇艳。

这些情景在记忆中定格,就像一幅幅写意的中国画,超以象外。

看到柿子树,我不禁想起三毛的文章:“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在我的家乡,柿子树以及柿子从来都不是主角,从来都没有受过特别精心的摆弄、照料。

极目四望,这里是苹果树的海洋,苹果是乡亲们过上小康生活最重要的保障。相比之下,柿子树是寂寞的,或许一年三季都是被遗忘的,唯有秋天柿子红了,乡亲们才想起了柿子。

家乡的山岭上、房屋旁的柿子树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小时候,那些树就在了,永远是高高大大的,永远是夏季绿荫、秋日红遍。我也没听说,村里谁家用心地种植、摆弄柿子树,因为大家谈论的、忙活的都是苹果树,但是柿子树就在那里,不喜不悲、不声不响,沉着从容、四季轮回。一年之中,唯一的高光时刻,就是那一树鲜艳的红果,被乡亲们挤点时间,爬上树杈,用特制的竿子将其摘下来,装进袋子里。

柿子收获后,是硬硬的、涩涩的,无法下口。小时候我住在姥姥家,每当柿子收获回家,姥姥晚上总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漤柿子,脱去涩味。她要烧一锅温水,在一口大缸里用温水泡上柿子,再用棉被盖着保温,中间还要换几次水。很快,柿子的涩味就没有了,变得清脆甘甜。柿子漤好那一刻,姥姥总要挑一个最大的给我,安抚我急着吃柿子之心,有的时候甚至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我睡眼蒙眬地捧着啃。每天放学回家,她总会早早地拿出一个柿子放在炕头上焐热,让我吃完柿子写作业。那个年代,这便是令人欣喜的时令水果了。

遗憾的是,直到今天,家乡采摘下来的柿子始终没能浩浩荡荡走向更远的外部世界。因为不耐储存,经不起长途运输的颠簸,柿子只能作为副产品,摘下来给老人、孩子吃,给左邻右舍、三里五村的亲戚朋友吃,捎到县城就算是远了。柿子太多了,就拿到就近的集市上摆摊卖掉,赚点零花钱。

时至今日,村里那些我小时候就有的柿子树也未消失。对于乡亲们而言,或许应该传承下去,这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们不懂关于柿子的那些风、雅、颂,他们不知道千年前的国宝名画《韩熙载夜宴图》里有柿子,也不知道齐白石常画柿子;他们不会吟诵诸如“风在竹檐人在定,鸟衔红柿落柴床”的禅意诗句;他们也不会过多地沉迷于“柿柿如意”的谐音中,他们只是很朴素地觉得,柿子树有生命和灵性,长这么大不容易,所以即使他们被挂满枝头的苹果累弯了腰,也没有随意抛弃柿子树。

如何让柿子克服不耐储存的缺点,让它们成为收益更高的水果,也是家乡人一直在不断探索的事情,像果品深加工、柿子采摘游等等。当然,我更希望家乡的柿子产业做大,期盼山川大地能够流金淌银,让我的父老乡亲,脸上流着汗、心里乐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