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军

一场初雪后，与朋友相约到栖霞的元古道场游玩。道场往昔因有道人结庐为居、传道乡里而得名。道场内有一道士夼，道士夼顶有一方湖塘，三五成群的香椿雁、小水鸡聚在岸边起舞嬉戏，好一幅水墨写意画卷。行至湖塘东南道旁，忽见有一米高的水泥平台，大理石底座之上四块整齐的碑首赫然入目，古朴拙美，落叶铺衬，给苍茫冷寂的道场平添厚重之感。

四块碑首一字排开，均高一米有余，八九十厘米宽，十来厘米厚，正反面均刻有“双龙戏珠”雕饰，却均不见碑身碑座。细看起来，因年代碑文内容不一，龙的图案有所不同。

第一块“圣旨”碑首。俗称“龙头碑”，石灰岩质地，上方“双龙戏珠”，像极螭龙，额有“圣旨”二字。背面图案轮廓模糊，磨损严重，龙首部分没有镂空，成高浮雕样式。

第二块“褒扬”碑首。汉白玉质地，品质为四块碑首之最，通体雕刻着精美的双龙戏珠，两条腾飞的巨龙，驾着祥云盘旋在石碑的顶端,在龙身下方刻有微型双层石牌坊,正中为“褒扬”字样；整个碑首背面竖刻“流芳百世”四个大字。

笔者好奇心起，拍片请教文物部门的专家朋友，得知这类石碑多为贞节碑、功名碑，但碑首实物却较为少见，栖霞牟氏庄园文物库还有一块。碑文多为各级褒奖对社会有重要影响和突出贡献的家族或个人，立德、立功、立言，激励当世，垂之史册，昭示来兹。

“流芳百世”，是古代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布衣百姓最理想的家国情怀，然而能“流芳百世”的往往是代表民族精神层面的意识形态。

第三块“公令”碑首。胶东地区已不多见，本地花岗岩质地，“双龙戏珠”纹刻精美，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公令”二字更彰显出一种君威，以公文碑为主，类似现代的“公告”，比如各级州府县衙号令百姓保护山林等；碑首背面的“恩荣”二字，“受皇帝恩宠的荣耀”之意，一般记载历代皇帝对名门望族或名士的褒奖，有时同于“褒扬”，包括各种敕书、诰命、御制碑文等，通过重君恩来彰明祖德。

第四块“圣旨”碑首。与第一块相比，双龙的造型略有不同，质地为本地花岗岩，背面的整个图案纹路清晰，美观大方，为典型的双面透雕工艺，凝练着古代工匠精湛的石雕技艺。

相距四碑首不远处，还有一块清代戒赌碑的碑身，石灰岩质地，一米半高，六十厘米宽，十七厘米厚，告示碑文楷书镌刻，字迹清晰，遒劲有力。右上方碑题《钦加同知御特授栖霞县正堂加十级记录十次郑》，正上方碑章，隐约刻有“栖霞县印郑晨之制”字样，正文为地方禁赌的乡规民约。左下方落款处有“咸丰十二年”“阖屯人等敬立”等字样，应为县衙批准，全村人发起，郑晨之为功德主出资修建，通过戒赌寄托“家和万事兴”愿望的乡风碑，距今已有一百六十余年历史。

同行的山东大学教授赵卫东先生感叹：四块碑首和戒赌碑雕刻都很精美，民间难得一见，它承载着胶东乡间的历史记忆，也是一种乡愁。探询元古道场庄主人，对方说自己可能与这些乡间遗珠有缘，四块碑首中有一块是农场开发时发现的，其余三块和戒赌碑皆从河床、道边等荒野之地偶得之。他觉得是文物，便请人逐一搬运回道场安家，也算是对古人留下实物的一种保护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