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07日
作家张炜
诗的写作,处于我全部文学工作的中心,更是一种内在的推动力
记者:您的作品,除了诗歌,包括散文、小说的语言也都有一种诗性,这是您的文学审美追求吗?您不但进行诗歌创作,还陆续出版了很多诗学研究专著,这些作品往往打破读者的传统认知。您研究诗人与诗,而您本身也是一位写作者,这种研究打通古今,代入了很多您个人的体悟。这种诗学研究跟您50年的创作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张炜:诗总是居于文学与艺术的核心。无论是什么文学体裁,一旦缺失了诗性,肯定是末流的。文学的表达形式各种各样,但核心同一,那就是诗。所以,写作者直接写诗是最正常不过的,专注于诗和诗人的研究也是同样的道理。
诗的写作,处于我全部文学工作的中心,更是一种内在的推动力。我采用的表现方式可能是小说,也可能是散文、戏剧或其他,这不过是一种路径而已。它们通向的高处、它们抵达的顶端,一定是诗。
我的文学生涯忍受的最大挫折,就是从忙于日常事务转到文学创作,意志力难以经受考验的时刻
记者:从海滨丛林的少年走到今天,我用“苍茫辽阔”来形容您50年来取得的文学实绩,还有未来的不可预知性。漫长的50年创作路,您的写作状态是怎样的,遇到过的最大挫折是什么?日常您的写作时间是怎么支配的,接下来的写作计划是什么?
张炜:我50年的写作经历,前20年是业余的,后30年是专业与业余参半的。纯粹的“专业写作”几乎没有。总是忙于日常事务,能连续多日坐下来读和写太不容易了。可文学创作,又必须安静下来,专心致志。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从一种状态调整到另一种状态,需要强大的意志力。
我的文学生涯忍受的最大挫折,就是这种意志力难以经受考验的时刻。我一年中用来写作的时间不多,集中使用的时段不会超过三两次。随着年龄的增长,写得会越来越少,读书量也在减少。我注意到所罗门王的一句名言——著书多,没有穷尽;读书多,使人疲倦。这里的“多”有泛滥之意。精而少,这是关键。
摆脱碎片化的电子阅读是写作人的一种基本功,此功一废,其他全废
记者:现在倡导全民阅读,建设书香社会,数字阅读已成为一种潮流。而数字阅读的一大特点是碎片化,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张炜:查阅资料多要借助电子工具,看新闻也可以。读文学、学术著作,还是需要纸质书。
摆脱碎片化的电子阅读,这是写作人的一种基本功,此功一废,其他全废。阅读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在网络上流动的大量文字堆积的所谓“文学”,大多与文学没有什么关系
记者:短视频、直播等改变着人们的娱乐休闲方式,今后又有人工智能ChatGPT 等软件对写作行业带来挑战,您如何看待这类变化对读者、作家和文学自身的影响?您如何评价已发展20多年、成绩斐然的网络文学?
张炜:网络只是文学的一个发表园地,而不是一个品种。有人认为会有特殊的“网络文学”,甚至给出特殊的评价标准,并给予专门的研究,这其实是不成立的。文学只能有文学的标准。在网络上流动的大量文字堆积的所谓“文学”,大多与文学没有什么关系。文学写作是极为复杂和高级的精神运思,是难以言说的感悟性和逻辑力之间统谐交互而得以呈现的一个微妙过程。这是数字运算永远不可能完成的。
国内外众多著名作家、评论家、学者给予张炜深切关注和高度评价
自20世纪80年代至今,国内外众多著名作家、评论家、学者给予了张炜持续、深切的关注和高度评价。
著名作家王蒙评价:“张炜是中国当代最富创造力和用心灵写作的作家之一。他是纯文学园地上执着的坚守者;是一位充满深情和深挚的忧患感的书写者;他始终以理想主义的诗情而高歌低咏。他的作品总是有着一股导人向善的力量和一贯的道德激情,直指灵魂和生命。”
著名作家、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评价:“在三十余年文学创作的历程中,张炜对文学始终葆有一颗赤诚之心、虔敬之心,孜孜不倦地大量读书,潜心有难度的写作,有时不惜将自己逼入困境。”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评价:张炜“是我们这个时代作家里面,一个勤奋的劳动者,深刻的思想者,执着的创新者”。从上世纪80年代初的清纯——像一潭清水一样,像天籁的《声音》那样一种清纯干净的写作,慢慢地发展到像《古船》那样的厚重、像《九月寓言》那样的华丽、像《刺猬歌》那样的尖锐、像“高原系列”那样的宽阔,张炜的创作脉络是非常清晰的,他在思想上的不断蜕化很值得赞许。
著名学者、北京大学教授严家炎在高等教育教材《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中评论:“张炜是思想底蕴上最为深厚和深邃的小说家之一,自鲁迅以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中像张炜这么注重作品的思想性和哲学内涵的作家,已经不多了。”
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瑞典著名汉学家马悦然评价:“在小说《古船》1986年问世后,张炜即巩固了其作为中国伟大作家之一的地位。张炜的小说《九月寓言》被认为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最成功的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