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俊

到了霜降节气，山上的地瓜、芋头、豇豆、绿豆等收回家以后，忙碌了一年的农民终于有了长达三个月的冬闲时光。

母亲是闲不住的。“秋半天”的十月中下旬，等母亲把地瓜、芋头、豇豆、绿豆都收回家晾晒放好，把花生送到油坊打回来油后，她接下来的主要营生是晒艮瓜。

母亲把地里种的小白萝卜推回家，一个个洗净。原来沾满泥巴的小萝卜，一个个像人参娃娃一样，胖嘟嘟、水灵灵的。母亲把晾干的小白萝卜切条放到大盆里，放上食盐，沥干水分后放到院子里的席上，慢慢自然晾干。白色的萝卜条在太阳下慢慢变黄，经过几个日头的风干，就成了艮瓜。艮瓜是饭店里深受食客喜爱的小凉菜，艮盈盈的，是下酒的酒肴。母亲做艮瓜，洗、切、晾每一个步骤都很细心。晾晒前，先把白萝卜根须等剔净，再仔细地摊在院子里的篾席上。我有时想，同样都是往外卖，别人家的直接贴地放到院子里或平房上，啥也不铺，泥土、草棍掺杂其中，有时猫啊、狗啊、鸡啊也在上面跑，眼不见为净，买家也不能实地来看，还不是照样卖出去了，价格卖得一点儿也不低，何苦受那个累呢？母亲说，人在做，天在看，这个活是个良心活，要将心比心，不能做昧良心的事。虽然我们家的艮瓜在市场上的卖价和别人的一样，但来我们家的都是回头客，有些人家的艮瓜黑乎乎的，母亲晾晒的艮瓜却黄澄澄的，吃过的都说好。我们自家吃的也不是特意留出来的，而是直接随手抓出来的。

切晒艮瓜只是母亲冬闲时的一件零星活儿，母亲大部分时间还是被叫去到邻村的草莓大棚帮着栽草莓，忙时连着几个中午都不回家，有时这家还没干完，那家又提前来打招呼了。看着她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似的，我心想，80多岁的人了，连着在棚里弯腰干活，年轻人都吃不住劲，何况一个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人呢？话是这么说，但时不时地我们姐弟俩谈论起这个事来，也由一味地反对到慢慢地接受。看着母亲出去干活，与人说说话，心情也好，真让她在家闲坐着，没病也会闷出病来的。

在母亲眼里，不到天寒地冻、雪花飘飘的天气，她手头就有忙不完的活儿。用她的话来说，除非挪不动腿了、干活直不起腰来了，否则让她闲下来真比要她的命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