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

2023年10月29日

高润武

上世纪70年代,胶东地区平原地带粮食作物以种小麦和玉米为主,秋收主要是大面积收获玉米,秋种主要是播种小麦。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天收获的玉米,却不是春天播种的,而是小麦收获之前套种的。

那时,机械化程度不高,收玉米主要靠人工将玉米秸子一棵棵刨倒。刨玉米是技术活,挣的工分多。掌握刨玉米要领的农民,紧握小镢头木柄,弯腰腋下夹住玉米秸上部,手把住下部,双眼瞄准玉米秸根部,用力挥镢,将镢头楔入根部的泥土里,然后一手压玉米秸,一手压镢柄,稍微一提,一棵玉米秸就连根被刨了起来。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镢一棵。若不掌握技术要领,手握不住镢柄,镢柄在手里直打转,眼瞄不准根部,镢头楔不到准确位置,需三四镢才能刨起一棵,刨不了几棵玉米,手上就会磨起泡。想多挣工分的农民,大多选择去刨玉米,因为刨玉米是按趟计工分,多刨多挣,快手刨一天玉米能顶三四天挣的工分。

玉米刨倒后,还要负责将玉米棒子掰下来,把玉米秸子捆成捆,拖到地头簇起来。然后,生产队组织人力将掰下来的玉米棒子以架子车推和马车拉的方式运到场院。地头上的玉米秸子,农闲时作为燃料分给社员或是运到生产队饲养场粉碎,作为牛、马、猪的饲料。

玉米和玉米秸全部运出了地外,需向地里运送圈肥扬开,等公社大型拖拉机来集中耕地。深耕的土地需经过耙、耢等工序,将大的土块耙碎、耢平,然后按规定尺寸人工修成畦埂,生产队长经常以畦埂修得是否笔直、畦埂里是否有大土块和玉米根子等作为检查标准,做不好是要扣工分的。修好了畦埂,播种机随即入场,开始播种小麦。

秋天的农田路两侧,成排的榆树矗立在簇堆的玉米秸子中间,如屏障,似栅栏,成为农田路上的一道风景。劳动之余,人们拉倒一捆玉米秸,或坐或倚,或闭目休息,或与人闲聊,近看平整的待播土地,远眺空旷的蓝天,精打细算现实,畅想未来前景。那时农田路上大多栽植的是榆树,为战备或饥荒年时所需。

最轻松愉快的劳动莫过于夜剥玉米皮了。带皮的玉米棒子运到了场院,根根玉米缨子铺散在皮外,如尖头娃娃;有绿的但更多的是白的,玉石般一排排堆砌成梯形,排列在场院上。晚上,社员们便集中到场院上剥玉米皮,再将玉米编起来,码成垛,晾干后集中脱粒。

傍晚,生产队的记工员按每家的劳力数将堆放在场院上的玉米按户分成若干块,用粉笔在地上画上线,写上各家户主的名字。社员们吃过晚饭,便全家出动来到场院,找到自家分的地方,开始了“夜战玉米堆”。

场院上汽灯高悬,社员们或坐于马扎,或盘膝坐于蒲团上,围着玉米堆,双手不停地重复着同一组动作,犹如特意编排的集体舞:捋开外层老皮,从尖部撕开新皮并扯下,放于身侧,将带着两片老皮的玉米扔到身后。每一个动作既快捷又洒脱,玉米犹如发发炮弹,在人们的身后飞舞。大家一边剥玉米皮一边聊天,在交流中愉悦了心情、缓解了白天的疲劳,感受到丰收带来的喜悦。剥下来的玉米皮,人们拿回家,可以用来编成工艺品增加家庭收入,也可作蒸馒头用的垫皮。

场院上的汽灯很亮,近处看那网状的灯芯有些刺眼。飞蛾伴着汽灯的嘶嘶声翩翩起舞。孩子们在灯下捉蟋蟀、捕飞蛾、数星星,在玩耍中收获童年的快乐。许多孩子玩累了便倚在玉米皮上睡着了,最后趴在大人们的脊背上乘梦回家。

人们乐于夜剥玉米皮。在黑夜里,有一盏汽灯照亮,大家坐在一起,享受凉爽,把握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