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7日
◎张凤英
立秋一过,故乡漫山遍野的野草结满草籽,茎叶发黄,突出草籽的饱满硬实,好像一位怀孕的少妇,满怀憧憬地站在秋风中。
这时,爷爷奶奶会带着我拿起麻袋和竹篮,去山坡上撸草籽。当麻袋和竹篮都满了,就扛回家晾晒在房顶上。晒干了的草籽是我家“猪八戒”的口粮。
处暑以后,爷爷和三叔一早一晚会去地头或山坡上割草,把茅草、狗尾巴草、菅草等一起割起来,摊放在地头、山坡上让太阳晒,不用担心别人拿了去。全村人都这样做,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乡规。三五天后,草干透了就捆绑成草个子垛起来,最上面盖上席子瓦片遮风避雨,备做冬日的柴草。处暑后割下的柴草,易储备、易燃烧、起火快、不藏烟。
紧接着上场的是掰苞谷。山沟里、坡地上一片片深绿色的苞谷地,一下子就变成淡黄色,太行山的男人们光着黝黑的脊梁,在阳光下,钻进苞谷地,镰刀闪烁、挥汗如雨,将地里的苞谷一片一片放倒,叶子哗啦啦地响,扫到脸上、脖颈部,汗水一浸泡,火辣辣的。可是太行山的男人并不在意。他们的皮肤早已经过风吹日晒格外皮实。从这天起,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就有了喜洋洋的老苞谷。我们家的小南院也不例外,正房和东西厢房的房顶上以及所有的墙壁上,都是苞谷。整个院子一派丰收的景象。孩子们都软磨硬泡地讨要煮苞谷吃,这时候老人们特别慈祥,煮一锅黄灿灿的苞谷以飨子孙。吃了新苞谷,劲头十足,一年的忙碌和辛苦总算有了盼头,忙而不乱、忙而有序。眨眼间,白露时节到来。“白露早,寒露迟,秋分先后正当时”,麦子播种又开始,这可关系到来年的收成,村民都很重视,精耕细作不敢耽误。
没等干完,各种庄稼的叶子都开始枯黄。花生叶子掉光了,茎蔓伸长脖子,急着出土,赶紧组织人拔花生,男女老少齐上阵,小孩子们一边帮忙一边往嘴里塞,花生收完了,全村少年的肚子圆鼓鼓的。
终于收好了花生,霜打落叶,红薯叶子不知何时黑成一片,刨红薯迫在眉睫。这是村里的重头戏,三叔自然是走在最前面,他这个生产队的会计出谋划策、忙个不停。村里的地块分散且产品质量不一样,为了公平起见,需要全部收回来,在生产队里搭配着论斤论两,根据人数分配均匀。
刨红薯对于我来说,是个有趣的事情,我跟着爷爷和三叔去红薯地里忙活。只看见一镢头下去,地皮开裂了,露出红彤彤的果实,有红薯爷爷,也有红薯孙子。我欢呼着,抢拾红薯,心里充满了快乐。男人们往生产队院子里运红薯,全村人车拉肩扛,那场面实在叫我感动。
奶奶会把那些白菜、黄瓜、萝卜切碎了,加上食盐,花椒等,做成酸爽可口的腌菜。这是冬天和春天的美食,很好的下酒菜。全部地块都收完了,到了复收的季节,一镢头刨下去,如果碰上大红薯,那是很高兴的,小孩子们会手舞足蹈;大人们也会喜上眉梢。想起故乡的秋天,我的心中总是充满了快乐,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感觉就好像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一样。
信步走到田地里,看秋色正浓,忽然间想起伟人的诗词:“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我心中故乡的秋天永远是那么迷人,这片曾是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也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秋天,对于某些诗人墨客是愁绪满胸的时节,可是对于一个劳动在田间地头的农人来说是收获的季节、忙碌的季节,幸福的季节。
如今,我人生的秋天到来,我感受到的是儿孙满堂的幸福和快乐,活在当下,关注今天的幸福,就是我的人生幸福观和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