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训

那年，怀揣着一纸调令，背起行囊，做着浪漫的山村教师梦，我独自来到那所小小的山村学校。那是一个秋风乍起的九月。

没有我想象中美丽的田园、烂漫的山花、满地诱人的果实和明亮的校舍，只有连绵的山。我的栖身之处是一伸手就够得着房檐的祠堂。这儿既没有商店也没有市场，于是，每天除了上课，我便把自己关在七八平方米的东厢房里，独自品味孤独，或是坐在祠堂的院子里，如青蛙般看着天外的世界。

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早晨，上午没有课，我起得晚了些。推开门，不由得惊呆了，在我的眼前有一篮新鲜蔬菜，还有一大捧鲜花。鲜花和菜叶都湿漉漉的，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它们就放在我的门边，而送的人却不知道是谁。

我猜想，送菜的一定是我班上的学生，或是跟我很熟的人。可当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又给了我一个意外。在这个深秋的时节，他还穿着一双凉鞋，脚上满是黄泥，披着一块塑料雨布，羞怯地站在我面前。他说，知道老师没有蔬菜吃，知道老师喜欢花……他还说，老师朗读起课文来，声音真好听。

他帮我找来一个空酒瓶，把那捧花插上，顿时我的屋子里满壁生辉，清香四溢。我问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漂亮的花，他说山里人叫它山菊花，一到深秋满山遍野都是。

从学生们那儿得知，这个男孩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走了，他跟着双手残疾的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清苦。我还知道，他拿来的蔬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他这么做，仅仅因为我是老师，仅仅因为我第一天对学生随口说的那句话——我是你们的大朋友。

面对每天必换的山菊花，我有些惭愧，突然觉得这些东西竟这般沉重。我不敢再顾影自怜，只好全身心和他们融合在一起。那些山菊花，陪伴了我整整一个秋季，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小山村，但那一捧山菊花仍时时在我心底泛起阵阵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