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义

俗话说:“白露甜，扁豆鲜。”时下的村庄，家家户户的院墙上或瓜棚篱笆上，都铺撒着一片云样的碧绿，碧绿中挺立出一穗穗、一串串的扁豆花，白、黄、蓝、紫，色彩不一，粉蜜丰盈，招引得大黄蜂、蜜蜂、小细蜂你来我往。它们舞动着纤纤细爪，一边采粉撷香，一边嗡嗡嘤嘤低吟浅唱，渲染出一派忙碌而欢乐的秋忙景象，好不热闹。

紧连扁豆花，便是穗穗串串的扁豆荚，荚形各异，有的轻弓如镰，有的深弯如月，有的微屈如眉，有的直顺如鱼，真是千姿百态、曼妙悦目。

扁豆自古就是胶东农家的一种简单朴实的好蔬菜。我从能自己嚼饭起就吃扁豆，一直吃到大，从这个角度说，我是吃扁豆长大的。我爱吃扁豆，怎么做都爱吃，怎么吃也吃不够。

我母亲会做多样扁豆菜。和着辣椒熥的扁豆，又辣又鲜，咬一口地瓜，吃一个扁豆，鲜灵灵、辣嗖嗖，叫人格外爱吃饭。母亲把扁豆和辣椒切成丝，炒一大钵子，就着大饼子吃，那鲜辣滋味又上一层楼。秋末，母亲把吃不了的扁豆上锅一炸，和上从麦地里拔来的黄嫩嫩的豇豆芽儿，还有鬼子姜、葱叶，腌上一大坛子咸扁豆。到了冬天，在热烘烘的炕头上，全家人喝着稠稠的用地瓜丝和豇豆熬的稀饭，就着咸扁豆，那又是一番滋味在舌尖。

有一道传统的扁豆菜叫“饦扁豆”，家家户户都能做，但多不及我母亲做得好吃。我见过母亲是这样做的：

把捋来的嫩扁豆洗净了，摘去筋儿，切成段儿，放进开水里一焯，捞进盆里凉着。待凉后，打上鸡蛋（打多少看食材多少，一斤菜一个鸡蛋即可），撒上适量的面粉，均匀搅拌，使每块扁豆都裹上一层面浆。到此即开始饦扁豆：倒少量的花生油在锅里，油开后，把扁豆铲到锅里，烙成焦黄的小饼，饼厚相当于饼干。饼烙成后，再切成长短大小合适的条块。接着把锅里舀上油，搁上葱花爆锅，把条块扁豆倒上去，填上适量的水、搁上适量的盐就盖上锅盖烹煮了。一会儿开锅后盛出，饦扁豆这道菜就做成了。

我母亲做的这菜，鲜而柔滑，可谓美味佳肴。后来，母亲就把这饦扁豆的手艺传授给了我妻子，使我到老也能吃上美味的饦扁豆。

那么，饦扁豆这道菜究竟是怎样的味道呢？下面不妨把一位食客的感受说给大家听听。这位食客便是我的外孙。他，一位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一日来到姥姥家。姥姥做了四个菜，端到桌上，那三个菜他都吃，有一个菜他筷子也不伸，那个菜就是饦扁豆。姥姥问他怎么不吃，他说不好吃。姥姥说你原来吃过？他说没吃。没吃过怎么就说不好吃？姥姥劝他吃。无奈，他尝了一口。好家伙，这下了不得了，不吃则已，一吃便把盘子忽地端到怀里，狼吞虎咽地把半盘子饦扁豆扒光了，汤也喝了，只差没把个盘子吃了。吃后，他感叹道：“嗨呀！怎么这么好吃，像蛎子一样鲜！”

外孙的感受和我一样，但至今我就纳闷，一个简单的饦扁豆，何以有那样的鲜气？我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我只能认为：大概是扁豆、鸡蛋、花生油、面粉、葱花、食盐这六味食材珠联璧合的缘故吧？

饦扁豆是千百年来海阳农家餐桌上的一道传统的美味佳肴。我想，应当把这道菜从农家饭桌上请到城市的饭馆餐厅，让城乡人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