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璞

我不是海边人，但是我的三个姑姑都住在莱州海边的村庄。大姑家在朱由村，三姑家在上官沈家，两村都距海边约三里路。二姑家在过西武家村，距海边不足二里路。大海的神秘感及其风光和物产吸引着我这个远离海边的少年。我上小学时，每年放了秋假都要去姑姑家住几天，让表兄、表姐带我去海边玩。一是为了看风景，二是为获取点海产品，如钓蛏子、挖蛤蜊、捉蟹子等。

莱州俗谚曰：“菊花香，捉蟹忙。”“秋天的蟹子顶盖肥。”小学的秋假在农历八月间，正是蟹子肥美的季节，也是渔民们出海捕捞梭子蟹和铁甲蟹的旺季。

我说的捉蟹子，不是指渔民们扬帆出海捕捞大蟹子，而是说我和表兄妹在海边捉毛蟹、石榴蟹子等小蟹子的那些事。

灯照毛蟹

那时，朱由村西的地俗称“下坡地”，多是盐碱沙地，一方方台田，四周有沟渠，沟渠上通河流，下通大海。涨潮时，海水逆流而上，灌满沟渠；退潮时，海水下退，河水顺流而下，沟渠内充满淡水，长满芦苇、蒲草、水草等，还有小梭鱼、鲫鱼、毛蟹、石榴蟹子等。毛蟹在两合水中生活，背壳铁青，螯足粗壮有力，长有密集的绒毛，和南方淡水里的大闸蟹相似。当地人说它“七上八下”，是说它在农历七月份从海水里逆流而上，到沟渠里生长发育，八月份顺流而下，到海水里过冬。

一天晚上，我和大姑家的表妹手提马灯（也叫保险灯、风雨灯），拿着铁锨和水桶，来到白天选好的田间小道上，把那个浅水的流口用锨铲土垒上一个小坝，留一个小口子向外流水，并在水口上铺上一些水草，把马灯放在土坝上，我们静坐在沟边等候。我问表姐：“毛蟹能来吗？”她说：“能，我们耐心等候吧！”不一会儿，我们听到水草上有动静，过去一看，一只毛蟹迎着灯光而来，表姐伸手拿住它的背盖，把它放入空水桶里。表姐说：“下一个你来捉。要从后面拿它，小心别被它夹住。”我照表姐说的，也捉到了三只。那晚，我们共捉到了十二只，收获颇丰。我不在乎收获多少，而在意那对大自然的认知和利用大自然的快乐。我们回到家里，大姑把它们都蒸熟了。那蟹子真肥啊，蟹膏黄黄的、满满的，自采自食，美味佳肴，妙不可言。

手掏石榴蟹子

石榴蟹子当地人还叫它“独娘蟹子”，不知学名。它的背壳约2×2厘米大小，浅青色，螯足粗壮，略带紫色，无毛。它在台田沟渠的崖坡上，离水面不远的地方穴居。我和表姐在棉田摘棉花，将近收工的时候，就去掏这种蟹子。

石榴蟹子的窝一般都在朝阳的正面坡上，侧面坡上很少，背阴的坡面根本没有。窝口有乒乓球直径那么大，有鲜泥巴，泥土上还有许多扁扁的小窝窝，这是蟹的足迹。这样的窝里保准有蟹子。

我们先用镢头刨一下窝口，后面的窝口就宽大些了。我挽着裤腿站在水里，挽起袖子，伸进手去，有的窝浅一些，很容易就能摸到蟹子。这时候要迅速握紧手指，把它握在掌中，它的螯足施展不开，夹不着手，乖乖地被掏了出来，我把它扔进水桶里。有时也会被夹住手指，它的劲不大，可以忍受。有的窝较深，我得脱掉上衣，赤膊去掏。幸运的时候，偶尔还会掏得毛蟹。就这样，我们一边干活，一边掏蟹子，每次可掏得十来只。不在乎收获多少，而在意那种野趣。

这种蟹子个不大，肉也不多，而且味道也不如毛蟹，大姑就把它腌制起来，几天后吃咸的。因为汤里加了花椒、大料等佐料，发酵后另有一番滋味，伴以玉米饼子，令人食欲大增。

雨后海边照蟹子

这是在二姑家的事。一天雨后，表妹说：“晚上蟹子会出来喝淡水，咱们去照蟹子吧！”说走就走，我俩就提着马灯，拿着水桶，直奔海边而去。

所谓的海边，是指临水的那一边，那里全是沙土地，小潮没有水，大潮会漫过。那天晚上，照蟹子的人还不少。石榴蟹子见到灯光，四处横奔。表妹提着马灯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提着水桶跟着抓，抓一只扔到水桶里，别看蟹子个头小，它那八只脚还真灵活，跑得挺快。我也不示弱，紧追不舍，有时一把能抓到两只，令人兴奋。表妹也不闲着，得手也捉几只。那天晚上，我们大丰收，一共捉到30多只蟹子，收获满满，满载而归。我很感慨，大海那么有趣，海边人的生活那么丰富多彩，我若生在海边多好啊！

海滩漫步捡杂蟹

大海真能造物，除了大型的海牛、海狮、海龟、海豚以外，还造了许多鱼类、蟹类、虾类、贝类、藻类，等等。据说仅海蟹就有100多种，前文所说的那几种仅是挂一漏万。下面再说说几种杂蟹。

海水退潮时，我和表妹在海滩上漫步，会在小水湾里见到一些“杂牌”蟹子。如：担杖钩、杏骨蟹子、鬼脸蟹子、关公脸、沙蟹，等等。它们个头小，壳硬、肉少，味道也不怎么样，海边人叫它们“杂蟹”。多数人都不理它们，个别人捡回家去喂猫、喂鸡。但是，对我来说它们都是稀罕物，不是杂牌，是“宠物”。

详述如下：

担杖钩——学名宽身大眼蟹，体型如二节小手指那么粗长，黑色，足细长，跑得快，平时待在小水湾里，有人捉它，它会在沙滩上跑动。我爱顺手捉几只，带回家去玩。

杏骨蟹子——也叫桃骨蟹子，学名豆蟹。顾名思义，体型像杏核那么大，那么圆鼓鼓的，青绿色，足细长，虽有螯足，但不灵活，活动很缓慢，形态有趣，我爱捉它玩几天。

花盖蟹子——也叫鬼脸蟹子，不知学名。它的体型像半个乒乓球，背甲黄底色，带黑花纹，所以得名花盖或鬼脸。因为它的面容奇特，孩子们都爱捉它，带回家晒干，做标本欣赏。

关公脸——也叫关老爷脸，学名关公蟹、武士蟹。它的甲壳如乒乓球那么大，铁青色，其花纹很像关羽的面孔，有眉有眼，有鼻有口，活灵活现，名副其实。人们都爱捉它，摆在案头，欣赏它的尊容。可惜它的数量不多，我偶尔可以找到它，就视为珍宝。我还送过两只给小伙伴，他们都特高兴。

招潮儿——也叫迎潮儿，学名沙蟹。它个头不大，但有一只螯足又粗又长，与另一只相差悬殊。它有一个特殊的本能，会预感到潮水的到来，站在沙滩上，伸出它那大螯，摇摇摆摆，很得意的样子，所以故名招潮儿或迎潮儿。赶小海的人们，看到它招潮的样子，就知道要涨潮了，会做好撤离的准备。它们的数量很少，偶尔遇到，我们也不捉它，让它继续在那儿做迎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