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方芳

父母度过了一个忙碌的夏天。当他们得知我们一家三口暑期要回去，在念叨盼望之余，就开始了忙活。

他们对家进行了重新粉刷。因为前年冬天暖气试压时，楼上租户忘记关闭阀门，水从屋顶吊灯的缝隙中流进我家，原本白净的墙面被洇成大花脸，浸水的墙面则皲裂皱巴，有的竟一点一点爆皮。楼上是一对刚到城里打工的小夫妻，生活拮据，也不是故意的，父母便自己掏钱，请油漆工将损毁严重的地方做了简单处理。

这次刷家很麻烦。首先要把旧的墙皮铲除，重打腻子，闹得家里尘沸灰扬的。还要按照师傅吩咐，将靠墙的家具及所有物品移开。这一切全要老两口策划并身体力行，很折腾人。但父母认为我们三年没回来，而且外孙女还是第一次回家，干干净净迎接是理所应当的。

尽管我一再说，这次回来是看他们的，又不是检查卫生的，但父母不肯听我的。他们将家里的活儿进行了分工。卫生间及地面归老爸，家具厨房等归老妈。玻璃则两个人共同负责。一连几天，父亲抱着墩布在地上拖。不但将卧室的木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客厅及阳台的地砖也照得出人影来。家具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家里的衣柜及桌椅板凳太多，不消说别的，就说那两套木头沙发，后背与扶手全是镂空工艺，为了把那些小孔里的灰擦干净，母亲整整费了一天工夫。她先用湿布把上面浮灰擦去，然后再用干布穿过孔眼，两面蹭，如此下来，两套红木沙发仿佛重新焕发了青春，显眼雅致大气，漆面熠熠生辉。墙边的踢脚线蒙了不少灰尘，母亲坐着小板凳，同样湿布擦完干布蹭。

我家200多平方米，窗户也大。起先，两个老人怕花钱，想自己擦玻璃，还买来了小铝梯子，一个人在下面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上面擦。我见状在视频通话中下达了通谍：如果自己干，我们就不回去了。这一手果然奏效，他们最终请了家政帮忙。

父母老了，他们的生活观念和方式也悄然改变了，东西能凑付用，就不花钱买，但这个夏天却开启了他们买买买的购物节。父母东跑西颠，先是给他们的外孙女买了一张床，但搬回家后，却发现油漆味太大了。起先以为晾一段时间就好了，可一个星期过去了，味道丝毫未减。父母担心对孩子身体有影响，几经交涉，最后调换了一个本色的实木床。

家里热水器虽已用了10年多，但还能用。父母在电视上听专家讲过，热水器有保质期，用时过长会导致内部产生水垢，有造成热水器爆炸的危险。因为我们要回来，让父母下决心换了一个新的。大热天，他们又是一番奔波。父母知道我家是大电视，为了满足我们的观看习惯，也买了一个大屏幕电视挂在客厅里。

在购置零碎东西方面，父母也分了工，孩子们的鞋袜、衣服以及日常生活用品母亲负责。她采购这些东西很有一套，从花色质量以及大小的挑选样样在行。使我感动的是回家那天，推开淋浴房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齐摆放在地上的粉红、青灰以及米黄的三双拖鞋，而吊杆上则挂着三种同样色泽的浴巾和大花搓澡巾，从颜色就一眼可以分辨出它们分别属于谁。那一刻，我被这幕温馨的场面感动得眼眶湿润，世界上只有母亲才能如此细心啊。父亲负责买吃的，我爱吃鱼虾，他专门去水产市场买来了活虾、鲍鱼、龙虾。牛肉是我家那位的最爱，父亲买了好几斤本地品牌卤牛肉，要让女婿尝尝。他听说我女儿爱吃冰激凌，专门腾出冰柜一角放冰激凌。父亲是个爱学习的人，他希望外孙女学业有成，给外孙女买了不少书，在桌子上摆了三摞，大多是少儿故事及科普类的书籍，绘本也不在少数。

因工作太忙，我们在家仅住了半月余。父母在孩子幼时到我所在的城市照顾过。这几年因为特殊情况未再见过面，可以想见，我们，特别是外孙女的到来，给父母带来多大的快乐。但时间没过多久，父母脸上尽管仍刻意挂着笑容，可迟缓的动作、疲惫的精神还是出卖了他们。在今年这样炎热的夏天，上了年纪且有基础病的老年人，即使什么不干，能平安度过酷暑已经很好了，而父母整整忙活了一个月。尤其是我们家的小女儿，走路轻盈得如同一只小猫，父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的场景，至今仍在我眼前时常显现。

这就是父母的夏天故事。我常想，如果有人愿为你做“花钱买罪受”的事情，并乐此不疲，那多半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