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巷漫笔

2023年09月07日

刘宗俊

“故乡的小巷深又长,青石板路上木屐响,贴着那古老的墙根寻萤火虫,月亮下我的童心给了纺织娘……”这是《故乡的小巷》中的歌词,也是留在我脑海里难忘的童年记忆。

家乡,那些原生态的小巷,虽然现在看来逼逼仄仄、破旧不堪,却是我心灵的依靠。从小生活在乡村的我,对小巷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记忆,就像一坛陈年老酒,在心灵深处放置得越久,味道就越醇香浓烈。

有人说,小巷是城市建筑艺术中一篇飘逸恬静的散文,一幅古雅恬淡的图画。乡村的陋巷却独具乡村的风味,又长又窄的小巷,一个人闲适地踱着步子,要走一小段时间才能拐到大街上。

在家乡的小巷悠然随性地走一走,不求诗和远方,但求心贴近自然,让紧张的心弦得以平复,让疲倦的身心得到放松,找回失去的童年。遥想儿时,正月初一凌晨三四点钟,我与同族兄弟伙伴们结伴到小巷里同族的尊长那里去拜年,刚踏进院子,就齐声喊:“太爷,我们给您拜年了!”进了屋子正中,隔着门帘,就跪下叩头,里面的太爷一声吆喝:快进来!每人手里塞进一块糖。秋日的午后,巷子里的老人们都带上马扎、板凳,三人一簇、五人一堆地聚到巷子口,或支个棋盘下棋,或聚在一块喝茶聊天,老黄狗吐着舌头慵懒地卧在老人身旁。

如今,这种景象已看不到了,老人故去的故去,健在的都被儿女接到城里去住了。巷子里的老宅因年久失修,或屋顶露天,或院墙坍塌,院子里长满荒草,有的换了主人,里面住着陌生的夹杂着外地口音的房客。

小巷老宅是家乡的缩影,那些弯弯曲曲的小巷,浑身烙满岁月沉重的脚印。犹如时光老人饱蘸血汗和泪水,记录着一条条乡村生活的琐事,读懂他们,不仅要用眼睛,还要用心。

我的童年时光是在宽宽窄窄的巷子里度过的,小巷是我生命旅程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小巷两侧,是不高不矮的屋后墙和前院墙,有的是老土墙,有的是石头墙。秋季的院墙上总是挂着一墙开花正盛的秋眉豆、丝瓜、葫芦。时间打磨过的土墙,仿佛穿越了时空,给人以宁静悠远的感觉。偶尔有牵牛花从小巷墙缝里钻出来,顽强地开着喇叭花,彰显着生命的静美,给人以无尽的舒适惬意。感觉中,小巷里的花色斑斓似乎更像是对目光的一次次挑逗。

漫步绵长幽深的小巷,感觉时光在缓缓流淌,格外清宁。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鸡叫、犬吠和鸟鸣,似是一首动听的歌,更像一首绝妙的田园诗,让人心灵陶醉在灵动之中。那种自然、那种和谐、那种宁静,像风一样,慢慢地飘进心里。

记忆中,巷子是我童年的乐园。那个年代,每天大人们上山下泊,总有干不完的农活,孩子们就成天在外面疯跑。小伙伴们自娱自乐,一块小石头、一根小树枝都能玩得风生水起,摔泥巴、滚铁环、打陀螺等五花八门的游戏,阵阵笑声几乎撑破小巷的天空。

小巷里最热闹的时候,当属爆爆米花的老头来了,轰的一声,传遍小半个村子。老头一手摇着中间圆鼓鼓的爆米花机,一手拉着风箱,炉火烧得旺旺的,时间到了,我们赶紧捂住耳朵,一声巨响冒出许多氤氲升腾的白气,热烘烘、香喷喷的玉米花“蹦”进长长的袋子里,有的散落在地上。小巷里的孩子们一哄而上,抢着拾起来,分着吃,爆爆米花为寂寞的小巷带来了快乐。

如今,小巷老了,与不断出现的新房子相比,显得更加苍老。小巷屋后的青苔,可着劲地疯长,密密麻麻蔓延成一个陌生的家园,宛若大地铺开的绿信笺,带着泥土的清香,混杂着破旧门窗潮湿的味道,传递着阴晴圆缺的信息。

小巷里老屋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当初的流光溢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风雨沧桑的岁月从指间滑过。苍老的是容颜,遗忘的是故事,不变的依然是小巷陈旧的模样,每每想起,总会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童年时,住在巷子里的人淳朴、勤劳、善良,一家有事众家帮。有人盖房,一听到上梁的鞭炮声,如同奏响了号角,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抄起铁锨就去帮工。房前屋后的邻居相处和谐,帮忙照看一下小孩,下雨了帮着收拾一下东西,走家串户是常有的事,门钥匙大都放在门口的石头底下,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点点滴滴中,诠释着“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

弯弯曲曲的小巷,犹如老树上的枝杈和叶脉,显得苍老、陈旧,连风似乎也寻不到出口,只会七拐八弯,把一些树叶打起旋儿。行走在其中,古老的树枝斑驳着秋后的阳光,一地碎金,一道濒临消失的风景线,透着辛酸和寂寞。我站在巷口回头望,小巷还在,土墙还在,只是再也寻不到那份曾经的纯真。

斑斑驳驳的小巷,在岁月的长河里寂静地落寞了下来。读懂了小巷,就意味着悟透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