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在城市里，人们命名了街道、居住小区的名称，而在乡村，也有独特的坐标表达方式。它们是多少年相互沿袭的结果，是习惯成自然的一种表达。这种表达方式，更实用、更贴近自然、更有人文神韵。

我生长的那个山村，就有一个独特的表达坐标的方式。

樱桃季的周末，回家帮忙摘樱桃的时候，我通常都先打电话问一问：今天在哪里摘？回答常常是：黄家滩，南园子，北园子。有了这个回答，我总能精确地到达目的地。

对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物，人们总是会熟视无睹，如果能多想一想，就会在熟悉的风景中发现一番新天地。

有一次，我就忽然琢磨起来，村子里的这些名称是怎么来的呢？

仔细一打听，果然大有玄机。

那就让我们来认识一下这些名称吧。山村的地名表达方式，来自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人文习俗。我生长的那个山村，东、南、西三面环山，在很早之前小河流比较多，曾经多少年流传着一句十八条小河过到晌的说法。村名最早是叫黄家滩，后来才改为现在的村名。

在村子南面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有一片地，叫黄家滩，村里人简称黄滩。我曾问过村里的人，是不是原来没改村名的时候，村子就在那个地方。村里老人说，那里原来就是一片庄稼地，之所以叫做黄家滩，是用来表示权属的，说明那里是黄家滩村人的地，后来省略了，就称为黄家滩，更简单一些的，就叫黄滩。由此向东不远，曾有一口井，叫做黄家井，也是当初最早居住在这里的黄姓人家打的井。

与此类似的，是村西北面有一处地方，叫房家茔。据说是邻村一位姓房的风水先生，看好了此地，把这里作为自家的茔地，故而得名。

与城市里每一个地名都四至分明不同，山村里的这些地名，你很难找出它明确的四至，只能有一个大概的范围，很难精确地把两处不同的地方区别开来。

村子周围山多、河多，这些特征也被用来作为山村的地名。以河为例，向南出村不远，有一处地方，叫作南河，再往前不远，有一处地方名为鸭湾。想一想，鸭湾，肯定之前这里曾有很多的鸭子在河里游动。拦河坝，这个名称明显地告诉我们，那里在河流上修起了一座拦河坝，后来也慢慢成为一个地名。

至于以山的特征来命名就更形象了。凹，周围高，中间低。有两个读音，一般读āo，只在某些地名中读wā。在我们村西南有一道东西走向的山梁，与它有关的就有这样三个名字，大凹（读wā）、二凹、大岭。一看字面意思就能知道，山梁隆起的部分叫大岭，凹下去比较深的地方叫大凹，山岭另一边凹下去比较浅的地方叫二凹。

农村里的地名，不像城市里的名字那么讲究，那么突出文化特色，农村里的地名都很直白，也都很形象，根据名字，望文生义，很容易想象出村里的山川地貌，想象出这些名称的由来。孤山后，说明这个地方在一座孤零零的山后面，看牛道，十有八九这里是以前人们放牛时常走的道。在我们村有一处地方，起名为五岔口。想象一下吧，这里肯定是岔路较多，故此得名。

山川地貌，可以用来作为命名的依据，而山川上生长的动植物也可以用来做命名的依据。和大多数福山人一样，我们那里也喜欢把带有“子”字的词语儿化，如蝎子山，我们说成蝎儿山，这山上应该是曾经蝎子比较多，李子园，我们说成李儿园，当初这里应该种过李子。

看看这些地名，不禁发自内心地佩服先民们的智慧。简洁明了，抓住了最明显的特征。这些名称在村子里一代一代地流传着。想想这些名称，整个村庄便了然于胸。它是我们的根，它是我们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