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淳

上世纪70年代初，“篮球之乡”烟台举办过一次“全国中学生田径运动会暨篮球赛”，虽然只是一个分赛区，但终究是国家级的体育赛事，有十几个省代表队参赛，其规模和声势在烟台历史上是空前的。

为缓解烟台城区（现芝罘区）方方面面的压力，要在周边县设立一个分赛场，建造一座灯光球场，距离最近的福山县城成了不二之选。接到任务，当时的福山县高度重视，克服了财力、人力、物力和技术方面的重重困难，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一座高标准、现代化的灯光球场就顺利落成。

1973年8月，全国中学生田径运动会暨篮球赛（烟台赛区）准时拉开帷幕。

从广播里和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得知福山灯光球场篮球赛的消息，我和同在生产队推小车的几个小伙伴非常兴奋。当年农村相对闭塞，文体活动贫乏，通信更是欠发达，不像现在坐在家里或在手机里就可以即时观赏到世界级的体育赛事。能在家门口看到国家级的篮球比赛，那将是多么荣幸和惬意的事儿！

得到灯光球场哪天晚上开赛的确切信息后，我和小车队里另外两个小伙伴，中午饭后没休息就提前上工，提早1个多小时完成了当天推小车的任务。推小车是生产队最苦最累的活儿，因为可以“量化”，在时间安排上就有了一定的弹性，如果有事儿，你可以和队长说一声，提前干完自己应承担的任务而早点收工。

当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当时生产队社员出工总是“日未出而作日落后才息”）我们仨就收工回家，简单洗了把脸，换下满是汗渍的衣衫，来不及吃饭，每人拿了一块冷苞米面饼子，边吃边骑着自行车上路了。20多里的乡间土路，颠簸了1个小时左右，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赶到城里。

灯光球场位于老福山县衙大堂门前，也就是现在县府街区委区政府对过偏西的地方。到了目的地，正值观众入场高峰，人们鱼贯而入，我们三个也没细看，随着人流就往里走，却被人伸手拦住：同志，请出示你的门票！我们三人顿时傻眼，这才发现，入场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黄色的入场券。原来不是可以随便入场观看比赛的，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有售票窗口啊。经打听得知，入场券是主办方免费发放给县城周围机关事业单位和厂矿企业的，并不对外售卖。

看着别人持票入场，我们仨只有眼馋和干瞪眼的份儿。看了好大一会儿，还发现有没有票的被工作人员领了进去，可惜我们谁也不认识。

悻悻然离开北门入口处，心中总有不甘，大老远辛辛苦苦就这么白跑一趟？我们绕着灯光球场转了起来。这是一座呈南北走向、没有顶盖的椭圆形建筑，南北长约80米，东西宽约50米，外墙是由青灰色石头砌成，有六七米的高度，里面的构造则不得而知。此时此刻，场内的比赛早已开始，时不时地传出裁判员短促而响亮的口哨音、观众席上经久不息的掌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声。

听着场内沸腾的声音，想象着里面热烈的场面，看着眼前那高高的围墙，我们只有无奈兴叹：看来今晚看球的愿望是泡汤了！可是，事情往往有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契机。当我们转到南门入口处，我意外碰到了中学时教我们体育的董来运老师，他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毕业四五年了，见到老师自然亲切，寒暄之后，我急忙向董老师诉说了我们的情况。董老师略一沉吟，说：“看球赛门票是公益性发放，入场也不是那么十分严格。这样，今天的两场比赛，第一场马上就要结束，我可以把你们领进去，只是已经没有座位了，你们只能站在通道上看一场比赛啦。”能进去看我们已求之不得了，哪还能管有没有座位？董老师又把我拉到一边说：“如果你们还想来，可得持‘票’入场。”并把怎样取得票的方法和我悄悄说了，我高兴得直点头。

董老师把我们领进去后，就忙他的去了。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们站在一个通道上打量起来。偌大的球场四周，是十几层阶梯式的水泥看台，一直延伸到六七米高处的外墙边缘。看台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观众，有五六千人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座位编号；每隔几十米留有一个一米半左右的上下通道。球场上空架设着几十盏探照灯式的大灯，从不同角度全方位照射着整个球场，亮如白昼。场上一方球员围在教练身旁聆听其面授机宜，一方球员正在做着热身活动，不管站在哪个位置，连个影子也不会投下。听人说球场地面是由三合土掺食盐辗轧而成，太阳暴晒不会干燥起尘土；大雨倾盆过后就可照打比赛不误。

接下来的一场比赛，其精彩程度和全场的热烈气氛自不必细说，我们仨也过足了眼瘾。尽管我们只看了一场球赛，心里还是感到无比的庆幸和满足。

回家路上，我们仨仍余兴未尽，谈论了一道。两个伙伴问我，我们哪天再来找董老师把我们领进去？我故意卖了个关子：“董老师说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两人立刻耷拉了脑袋。走出100米不到，我还是没绷住，告诉他们，董老师面授机宜：门票是用彩色广告纸油印的，但每天都会换成不同颜色，你们只要找到和当天相同颜色的广告纸就可以。我还告诉他俩，我表哥在机关当收发员，各种颜色的广告纸应有尽有。他俩听后，骑着自行车几乎手舞足蹈起来，害得我们仨的自行车差点撞在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仨隔个一两天就会撵着提前把活干完，傍晚跑到灯光球场，“侦察”到当天球票的颜色，把提前从表哥那里搞到的广告纸裁成与球票同样大小，三张“票”卷在一起。在几个收票员中，我们瞅准机会把“票”递给董老师，董老师收到“票”后点点头就放我们进去了。去得稍早一点的话，还能碰上个座位，虽然有这个“混票”的捷径，但我们却不能天天去，因为我们尽管年轻，但身体终究不是铁打的，天天白天干着超重体力活儿，晚上再连轴转肯定是受不了的。

记得我们前后共去过五六趟，每晚两场比赛，共看过十多场，大饱了眼福。

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烟台地区的中学生篮球队（按照惯例举办方可单独组队参赛）和黑龙江省队的一场比赛，借助主场优势，在全场观众热烈的助威鼓劲的呐喊声中，烟台小将们愈战愈勇，最终以6分的优势战胜了黑龙江省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