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刚

板门一笔，战止烟消。丧家犬、跳梁千里逃。晴光许我歌新宇，中朝谊，贯云霄。

短剑长矛，和平卫、血吞山国，壮行生死抛。浪平江阔思英烈，彰无畏，著风标。

——题记·献给抗美援朝胜利70周年

“滴答答答答”“滴滴答答答”“滴滴滴答答”“这就是1、2、3……”边说边在桌面上敲击着的这位老人，娴熟的动作让我吃惊。在与老人的交流中，多是老人片段式的回忆，还时断时续、影影绰绰的，但一提到“电报”这个话题，老人的记忆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正常，那动作富有节奏，那敲击声煞是有力。

“电报”两个字，如同一条活蹦乱跳的鲶鱼，搅动了老人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

老人名叫栾文人，现年93岁，是一名抗美援朝的老兵，现居住在福山区臧家庄镇水道观村。

谁说时光不可以倒流？当老人的记忆被激活后，他清晰的思维一下子把我们拉回到70年前的沧桑岁月。老人入伍的日子，是1949年农历正月十六，刚过了正月十五。

当被问及“为何要去当兵”时，老人一时激动，但又很镇定地说：“我是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兄弟多的要带头报名，我兄弟三人，我是村里第一个报名的……”言语中透着自豪和坚定，当时他可是单亲家庭里的老大，已经是家里的“主心骨”了。他有两个弟弟，一个16虚岁，一个刚刚9虚岁，而他父亲是在老三出生不久后因病离世的。多年来，他和母亲度日如年，将两个兄弟拉扯长大。如今他要报名参军，他和母亲深知时局并不太平，外面的枪炮声似乎还能听到。老人声情并茂地说着，还夸赞他的母亲如此开明，亲手将他送到了领兵人的手里。于是，他光荣地成为了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

老人清楚地记得，他所在的部队先在马陵冢片区集结，由此南下福建，加入了剿匪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2军。

是的，1949年2月，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胶东军区前方指挥部及其所属部队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2军，隶属山东军区。“青即战役”后，于1950年2月南下福建，执行以剿匪为主的海防和警备任务。1950年11月，抗美援朝的枪声已经打响。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老人没有出现在第一批次赴朝作战的部队中。老人回忆说，他也递交了请战申请，没有批准，而是集结到天津当时的华北军区第66军，成了一名通信兵——电报报务员。

66军的前身是解放军华北军区第1纵队，1949年1月，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华北军区第1纵队改称为第66军。1950年、1952年入朝作战，入朝参战期间，涌现出“曲桥里阻击英雄营”“钢胆铁身战地英雄通信连”“铁血山英雄连”等许多英雄模范单位。

在天津，老人接受了特殊的培训，不仅学习了无线电相关知识，而且还认得了26个英文字母。这也正是当时的摩尔斯电码，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英文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也许正如老人所说：“可能是因为我的名字叫‘文人’，认识几个字，才去了天津进行特殊训练。”

集训后，老人随部队赴朝。五个多月里，他几乎没有离开“山洞”，右手就是他战斗的武器，收发电报，持续点按报话机按钮是他发射的“子弹”，他传送和接收电报，那一串串单调而又神秘的电码，就是他的“战利品”。

他说：“电文中的具体内容一概不知，只负责收发。”那是军事机密，接收后由机要科负责翻译，但他深知这一道道电文，正是前方指挥员最需要的。台长、编报员、译报员、报务员、马达员，各有分工，互不“串台”，各守各的“阵地”。

当时发电的马达由两人负责，马达是当时的苏联提供的。

“这个手术，也是由苏联专家给我做的……”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老人的右手手腕原来是不能打弯的，五指功能正常，只是手腕是“死”的，僵直不能转动和弯曲，手背上凹陷的伤疤仿佛在述说着什么。老人说，当时在“山洞”里的战友们也有冻坏耳朵、冻坏手脚的。他的右手冻坏后，无法工作，被迫回国治疗。后被评定为因战伤残等级六级。

“这只手是冻坏的，完全耷拉着，手腕没有了筋骨，在沈阳由苏联派来的专家给我做的手术，是从胯骨上取了一块骨头移植到手上的……”老人的手保住了，可这种“植骨固定手术”后，他的手腕再也不会打弯了……

老人讲，在五个月里，为了抗寒御寒，他们不得不“强迫运动”，尤其在晚上睡觉时，睡一会儿就要爬起来运动，有些太瞌睡实在醒不了的战士，就由连队干部叫醒或者架起来强迫运动，否则，他们就可能会在睡梦中冻死。

“老坐着不动，挨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老人说，零下三四十度，滴水成冰，那寒气是钻心透骨的。

右手触摸电键，手指常会冻在金属的连杆上面，右手背就是因机械式单调的动作而冻伤的。随着时间的持续，冻伤一天天加剧，原来的小疙瘩变成脓包，到最后脓血流不出来了，因为冻伤外面已经被冻硬，手腕处溃烂了一个大洞。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弯下去的手掌再也抬不起来了，才知道冻伤已经恶化到了骨头，此时他的右手已丧失了正常功能。

老人作为一名无线电报务员，虽然不曾与敌人短兵相接，但他和自己的战友们以另一种方式冲锋陷阵，一次次准确收发电报，为取得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留下了“永不消逝的电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