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训

我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梦见母亲，如果母亲还健在，今年就是85岁了。

母亲于1997年五月初九去世，虽然距今26年，当时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母亲离世前遭受胃癌折磨已一年多，在医院经保守治疗，病情起初虽有所好转，但由于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医生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终究无力回天。

不过母亲临终前的那三四个月过得很开心。为了不增加她的心理负担，我们始终没有告诉她得的是癌症，因为她有老胃病，我们跟医生商量好，对她说是胃溃疡，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得的就是胃溃疡。她经常对前来看望她的亲朋好友和邻居说：“我这病秧子，时间长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们不要耽搁家里的事，一趟趟地来看我！”

母亲最后一个春节是跟我们一起过的。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特别好，身体也似乎强壮多了。她经常帮忙做一些家务，扫地、择菜、洗菜、洗碗，有时还带着孙子到外面走走，串串门子。吃饭的时候她总是怕父亲吃不好，常常往父亲的碗里添饭夹菜。她还说：“我花这么多钱，等病好了，跟你父亲一起开一个小卖部，这样会减轻你们弟兄俩的负担！”我们劝她:“妈，你别老想那么多，一门心思养病，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

过了元宵节，母亲就张罗着要回丹水老家，我们怎么劝，她也不肯再多住几天。她说：“开学了，你们都要上班，孩子也要上学，我这病又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治好，我回去有你爹照护，在家里慢慢治疗，工作和孩子关紧，可耽搁不得！”就这样我和妻子在1997年农历正月十八含泪送走了母亲。

随着麦收季节的来临，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地加重，她吃不进东西，只能靠喝一点流食维持生命，她骨瘦如柴，脸已经走形。她在痛苦中耗尽了生命，走完了短暂的五十九个春秋！

记得安葬母亲的那天，我抚摸着母亲的棺椁，哭得死去活来。母亲的一生真的不容易：三岁失去了父亲，五岁随改嫁的外婆奔波，三十出头竟得了急性胃炎、肾炎，先后两次住了医院，三十六岁时父亲精神失常，她便挑起了救治父亲、抚养教育四个子女的重担！好不容易把父亲的病治好，又把儿女们一个个抚养成人，如今该喘口气了，享一享清福了，她却走了！怎不叫人悲痛万分！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经常梦见她。她还像生前一样：花白的头发、红润的脸庞、嘴角上常挂着笑容。

虽然母亲只有高小文化程度，可母亲知书达理，孝敬长辈。她对奶奶关心备至，冬缝棉衣，夏做布衫；只要有好吃的，先给奶奶送去。与邻为善，妯娌之间和睦相处，亲密无间。勤劳节俭，除了白天在生产队做农活以外，还要洗衣做饭，养猪喂鸡；夜里纺花织布，做鞋补衣。一个床单一铺就是二十多年，上面补丁摞补丁。自己缝了一件新衣服，只有走亲戚时才舍得穿。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要想办法千方百计地让我们姊妹四个上学……

记得她对我说，你们要教育孩子走正道，做一个对家庭负责对社会有用的人！

还记得她对我说，你爹岁数大了，脑子又不好使，你们要替我多照护他！

还记得她对我说，你们也都四五十了，也要多注意身体！

还记得她对我说了很多、很多……

每当我醒来的时候，总是泪流满面——母亲啊，你总有数不完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