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7月31日
康勤修
“那一天清晨枝头,有鸟儿唱着挽留,多少泪水中牵挂,挥手告别故乡,栀子花开满窗口,开满窗口,千里万里行走,江河日夜奔流……”每当我听到这一曲荡气回肠的歌,就仿佛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告别了故乡和亲人,踏上了从军报国之路。
犹记得,那是一个雪花飞舞的下午,吃过母亲为我包的送行饺子,村里的民兵连长和我父母、弟弟、妹妹、二华哥等人,走了20多里山路,把我送到了县人武部。
那天,母亲看到我穿上了崭新的绿军装,人精神了不少,只是军装裹在我那单薄的躯体上,肥肥大大的,显得极不协调。母亲喜极而泣,不停地哽咽着,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听弟弟妹妹说,在回家的路上,她抱着我换下的那身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和那双露着脚后跟的鞋子,心酸难受得哭了一路。
第二天中午,我们这批新兵就要离开家乡了。那天县人武部大门口人山人海,送行的人们人挨人、人挤人,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孩子就要离开家乡了,家长们一个个焦躁不安,放心不下,千叮咛万嘱咐……当我们背着背包上了大客车,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向亲人挥手告别时,这些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个个哭成了泪人。这是我第一次因为离开家乡、离开父母而落泪!这也是我第一次经历离别的场面,所以记忆深刻。
那一天,负责运送新兵的六辆大客车一字排开,摆满了县人武部的大院子。客车的车头上挂着用红绸布扎的大红花,车身上贴着“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踊跃应征,参军报国”等标语,新兵们胸前戴着大红花,个个精神抖擞。当大客车开出县城后,便一路往城北飞奔。经过3个多小时的颠簸,傍晚时分到达新泰火车站。稍稍休整了1个多小时后,我们坐上了一辆老式闷罐车。这也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火车车厢内部是什么样子。
这辆闷罐车走走停停,历时两天两夜,终于把我们送到胶东半岛腹地的军营里。在这里,开始了我的“兵之初”。
每一天清晨,我和战友们从练齐步、走正步、喊“一二一”起,迅速投入到新兵训练生活中,时刻准备上前线打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新兵连王连长这样动员说。在新兵连里,我们每个人都很努力,大家都铆足了劲,尽快实现从地方青年到合格军人的转变。
每一天,紧张枯燥的训练结束,我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思乡之情便油然而生。然而,那时通信技术还很落后,不像现在智能手机这么普及,新兵想家的时候,就靠写家信向父母倾诉一下,以排解想家的寂寞。
“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从古至今,哪里有漂泊,哪里有别离,哪里就有牵挂、有乡愁,哪里就有家书。新兵信多,是那时军营生活的真实写照。
部队每周都会安排一个晚上让战士写家信,这在当时军事训练强度大、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十分难能可贵,充分体现了部队的人性化管理和以情带兵,尤其对新战士来说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一到周末,新兵们就跑到军人服务社里,用平时省俭下来的津贴费,买来笔、信纸信封和胶水。回到宿舍,便迫不及待地把信纸铺在床板上,坐着小马扎给父母写家信,向家人汇报自己的学习、训练和生活情况,让亲人们放心。每封信的字里行间里,无不传递着浓浓的思乡情。
那时,我们写好家信后,都是由连部通信员到驻地邮局统一寄发,并在信封上加盖“义务兵免费信件”红色三角戳,不用贴邮票。这是国家给我们的福利,尽管省钱不多,却让人感到自豪和温暖。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诗人杜甫在《春望》中如是说,极言家书之珍贵。一纸家书,纸短情长。展开纸笔奋笔疾书,字里行间饱含着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而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笺,一字一句地细细品读家书,一种见字如面的亲切感、幸福感,也会扑面而来。
“勤修吾儿,见字如面:你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好好表现,当个好兵……”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家书的开头,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年我在军营里收到的家书,都是父母托人代写的。我父母没有读过多少书,他们不会写信。父母的来信尽管没有大道理,都是一些大实话,但字字都是爱。每次阅读家书,那真是“见字如面”,就如同父母在眼前一样,感到格外亲切,尽管每封信上写的都是一些朴素的道理,但于我来讲却显得格外神圣。每当读完父母的来信,我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当年,那一封封满含父母深情的家书,时时激励着我,让我去做最好的自己,走好人生的每一步;那一封封充满父母期待的家书,它像一盏盏指路明灯,激励我求上进,伴我走过了漫漫从军路。一封封家书,寄托着父母的殷殷期望,传递着浓浓的骨肉亲情。
今天,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现代通信技术进入百姓生活,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十分方便,人们几乎不再写信了。如今的边关哨所再也不是以往的信息“孤岛”了,戍边军人同样可以实时联通世界,既省时又便捷。作为一个有过20多年军龄的老兵,看到这些,我既感到高兴,更感恩这个欣欣向荣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