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高温依旧不愿退场，风也不解风情，吝啬地不肯吹来一丝半缕。小巷的十字路口，停着辆皮卡，车厢里是半车滚圆的大西瓜。

“西瓜，西瓜，减价啦！”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站在皮卡旁，头发像刚刚洗过，湿漉漉地趴着，沙哑的声音，透着疲惫和焦灼。

“多少钱一斤？”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女走过来，女人问。　“一块。来一个吧。”“不贵，那边的要一块五呢。来一个？”女人扭头问身边的男人。“来一个！”男人毫不犹豫地说。青年男子见状，麻利地从车厢里抱起一个西瓜，左手托着，右手四指并拢在上面快速地拍了几下，砰砰砰，西瓜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甜不要钱。”腰一弯，西瓜稳稳地坐在了地上的电子秤上。

“爸爸，我饿。”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光脊梁穿花裤衩的小男孩，睡眼朦胧地站在了一旁。

女人这才发现车厢下面铺着张小凉席，小男孩是睡在上面刚醒来的吧。

“十二块四，拿十二吧。”青年男子瞥了眼电子秤，嘴里利索地报着价，似乎没听见小男孩的问话。

“爸，我饿。”小男孩提高了声音。“好好。这就好。”青年男子直起身，不失时机地又喊：“西瓜，开封西瓜，便宜卖啦！”顺手从车尾的钩子上拽了个塑料袋子，当空一抖，腰又一弯，眨眼的工夫，滚圆的西瓜躺了进去。他右手提着塑料袋，左手托着，举在了男人跟前。

“码呢？”女人问。“这儿。”青年男子拽起了垂在另一侧车尾的二维码。

“爸，我饿。”小男孩不屈不挠。“好，这就好。爸给你拿烧饼吃。”

女人看了眼小男孩，怔了一下：看身高，不超过六岁，正是在妈妈的怀里撒娇的年龄。

“已收款，十八元六角。”青年男子脖子里挎着的小黑包里传出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说好了的，一块钱一斤，您这……”青年男子不好意思地说。

“快给孩子拿烧饼吃吧。”女人说。

青年男子三步两步绕到车前，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随即又跳了出来，把一个烧饼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一口咬下去，烧饼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弯月亮，这口还没咽，又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上又留下了一个弯月亮……

“看把孩子饿的。”女人心里泛起了丝丝的心疼，“孩子妈呢？没出来跟你一起？”

“没有，今年种了十几亩西瓜，我出来卖，她在家卖，都出来了，地里的谁要是要，就卖不成了，这是老大。”他指了指埋头吃烧饼的小男孩，“还有个老二跟着他奶奶在家。”

“爸，我想妈。”小男孩听见说妈妈和弟弟，停止了吃烧饼。“好好，快些卖完了西瓜，咱就回。”青年男子头一扬又喊了起来，“西瓜，西瓜便宜卖啦！”

“为什么这么着急便宜卖？”“刚才孩子妈打来电话，孩子奶奶生病了。”

男人看了眼女人，女人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女人心软，定是想起了他们年轻时创业的不易。男人忙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喊了起来：“西瓜，卖西瓜！”

女人向男人投去满意的一瞥，也喊了起来：“西瓜，又大又甜的西瓜！”“来个西瓜吧，家里的老人病了。”她热忱地向路人建议。“来一个。”“我也来一个。”

……

不多时，小皮卡前围满了人。

不知何时，一张纸板高高地挂在了车厢的前栏杆上，上面写着几个粗壮有力的毛笔字——生活很苦，西瓜很甜！是不远处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四季果蔬”的老板写的吧。是啊！生活虽苦，但西瓜很甜。更甜的是人心！　　　　　　　　　　　　　　　　　　　　　　　　　　　　　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