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7月14日
刘宗俊
夏日的午后酷热难耐,村南的小河是孩子们消暑纳凉的好去处。趁家长午睡的间隙,我们常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就像提前约好了似的,一个个低头猫腰地溜到了村外的小河边。
村南的小河,自东河沟蜿蜒曲折而来。夏季多雨,常常是两天一小下,五天一大下,下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一派银珠挂前川的水世界。平时小河水流较小,只有在六七月份的雨季,丰沛的降水才灌得沟满河平。我们村南的田地属于水浇地,我们叫“地芯子”,一般都是种水稻、麦子和玉米。有水就有小鱼小虾和泥鳅,它们可能是从村北的水库顺着东沟顺流而下的,一群群、一拨拨,东游西窜,撩拨得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心痒难安,下河捉鱼摸虾便成了我们这些毛小子夏日的最爱。
捉鱼是个技术活儿。河里的鱼儿常见的品种有鲫鱼、草鱼、泥鳅。还有一种鱼比白条大,浑身通红的血管清晰可见,很是漂亮,我们叫它“花杈”。鲶鱼和鳝鱼鬼得很,大多隐藏在深水的淤泥里,一般逮不着。泥鳅最常见,因为相貌猥琐,加上滑不唧溜的很难捉到,我们一般都不要,顶多捉了喂猫。河里不时也有小螃蟹出没,但都悄悄地躲在河里的大石头下,或者河边草丛里,只有到了晚上才会溜出来觅食。要想逮住螃蟹,就要到石头下面或螃蟹洞里去抠摸,我们叫抠螃蟹。小螃蟹经常跟鲶鱼在一个窝里,有时伸手一摸,软软的滑滑的,以为是蛇,吓得心里怦怦乱跳。有一种叫不上名的鱼体型跟鲶鱼相仿,不同之处在于嘴两边和后背上有坚硬的骨刺,让它扎一下能豁开一道又长又深的大口子,咝咝啦啦地疼上老半天。小河虾都在浅水区,掀开薄薄的石头就能逮着,一般是女孩子干的,男孩子要是去摸虾会让小伙伴看不起。
村子与后山村相邻,后山村西有一条南北向的公路林门线,公路西侧、门楼工业园东侧是一条南北向的河流,我们小时候叫它杨家河,现在规范的叫法应该称作“杨甲河”,我们村南的小河水流都蜿蜒曲折地到此处汇集。以前交汇处上方有一座拱形的小桥,现在村南建物流园,小桥推倒,干枯的小河被填平了。杨甲河河底有埋在沙里的沙蛤,河边的石头缝里藏着小蟹子,轻易就能逮着,在我们眼里不作数,是捉鱼时顺带着的“附属品”。
小伙伴当中,姜洪光是徒手逮鱼的高手。你看他站在水里,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将鱼群逼到草丛里,然后俯下身,环起了两只胳膊成包围圈状,慢慢靠近,逐渐包抄,确信到了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两手迅速合拢,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瞬间便拤在手中了。在其他小伙伴艳羡的目光中,他再接再厉,继续扩大战果,转头瞄向下一个目标,一头晌的工夫,带的小铁桶里就不下十多条鱼。
那时夏天常发大水,河床中间由于上游湍急的流水的冲击堆满了砂石,河床两边则有水流断断续续地淌着,到低洼处又汇集到一处,冲出一个接一个倒漏斗状的沙土丘。沙土丘的交汇处水流湍急,要想堵住一头,一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几个小伙伴齐心协力才能游刃有余。先用大点的石头堵个大水包,大石头中间填充上小石头,最后用泥巴或杂草堵住缝隙才行。鱼有一种本能,发现上游来水突然变小,能意识到危险,纷纷逆着水、侧着身子往上游窜,想着在断流前回到主河道。这正中了我们的意,于是顺着水流往下寻,手到擒来,可以捉到很多鱼。
俗话说:深海潜蛟龙,大鱼藏深水。要想捉到更多更大的鱼,那就要“攉水堵湾”。就是沿着深水湾一圈儿,用石头、泥巴和水草围成一个坝,将水湾中的水“攉”出来。水湾看似不大,但要把水攉干,却着实不易。几个人用手当瓢轮流使劲攉,湾里的水渐渐变少,搅得鱼儿躁动不安,横冲直撞,时不时地撞到我们的腿脚。越是接近成功,就越是面临很多困难和不可预料的事情。湾内的水少了,湾外的就会往里渗,泥草堵的坝就开始溃塌,需要不住地堵漏,有时堵不住,泥坝就垮了,功亏一篑。一般将水攉到脚踝处,鱼的脊背已经清晰可见了,这时就要往河滩上攉,水从下面渗走了,留下的是活蹦乱跳的鱼儿。
要想有更多的收获,我们想了很多的招数,其中“诓鱼”不失为一种简单有效的好办法。所谓“诓鱼”,就是在与水流垂直的方向挖一条上窄下宽的口袋状水沟,让水向高处流。远远地看见鱼儿进了预先布设的“口袋”,迅速跑过去,麻利地堵住进水口。因为口袋的底部地势较高,上面堵住了,下面的水很快就渗光了,鱼儿离开水在沙地上直蹦跶,只管捡拾回来就是,这叫“拾干鱼”。不过,鱼儿也很聪明,中过几次埋伏后,渐渐地长了记性,不再轻易入“套”了。
每到雨水丰沛的七八月份,连续的降雨使得从杨甲河上游而来的滔滔洪水滚滚而下。常常是暴雨过后,我们几个小伙伴瞒着家长,偷偷溜到河边看发大水的壮观场面,看那从上游顺流而下漂来的果树、猪、鸡、鸭、鹅,回去被家长知道后轻则被揪耳朵、重则屁股上挨一顿笤帚是免不了的。就是我们说破天,家长们也不会相信我们只是单单地去捉鱼摸蟹,总担心我们在水流湍急低洼不平的“老鳖湾”洗澡,这个地方因为洗澡出了不少事。嘴硬起咒发誓不承认也没用,要在我们身上用指甲划一下看看,如果划出一道白痕来,就坐实了。
童年的杨甲河是我们快乐的源泉,它让我们夏日的时光生动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