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头熟颗已如珠，小厄惟忧积雨余。”室外，雨哗哗地下着，我的心也随着紧张、焦虑起来。想到芒种就到了，成熟的麦子等待着收割，祈祷着天快快放晴，让农民们安心地抢收。

我出生在农村，当了30多年的农民，深知天气对夏收有多么重要。从进入小满开始，农民对天气就格外关心，如果小满那天是晴天，他们的脸上整天都会挂着笑意。农谚：小满晴，麦子如响铃。预示着麦收前后无雨天晴。

麦收时节，对农民来说，就一个字，抢。记得10岁那年，富有经验的老队长，看小满那天雨淋淋的，预料芒种时节没好天。没等芒种到来，就组织所有劳力，日夜加班，抢收抢运。可一把小镰刀，一辆小推车，还是没抢过老天爷的“暗算”。几百亩的麦子才收上百亩，雨就开始下了起来。一下就是半个月，收上场的麦子，在麦垛上捂出了芽；站在地里的麦子出了青。队长那个急啊，穿着雨衣，赤着脚，踏着泥泞，挨家挨户通知社员去地里割出青的麦穗头。割回的麦穗，搓揉穗头，簸去麦壳，淘洗干净，上磨拐糊，摊饼充饥。那饼黑乎乎的，初吃甜津津的，小孩子还挺开心，戏称吃糖饼，可连吃多天，苦唧唧的难以下咽。

那场下了半月的雨，是百年一遇。但麦口的雨还是很会捣乱的。有时，收割时，忽然飘过一片乌云，雨就骤然下了，吓得人们赶紧放下镰刀，拼命地往家跑。队场上有成垛的麦堆，一旦遭了雨，又要发霉、出芽。人们手忙脚乱地找出塑料膜、席子将麦垛盖上，用两头缀上砖头、树棍的绳子压在两边，防止雨浸风吹。气人的是，刚把麦垛苫好，马上烈日当空。有时，牛儿拉着石磙碾压着满场麦子，突然狂风骤起，电闪雷鸣，稀疏的雨点噼啪噼啪落下来。一队的人全涌到场上，杈麦的、扫场的，忙得人仰马翻。

分田到户后，初期还是刀割小车运，辛苦自不必说。有一年，我收割离家最远的南大洼小麦。妻在地里割，我用独轮车推。天气阴沉沉的，像要下雨。路远心急，我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着急，脚崴了。我一跛一瘸地赶到地头，见妻子坐在麦捆上落泪，再细看，她的脚踝处流着殷红的血。原来，妻子快中出错，脚踝被锋利的镰刀划破了。我从衬衫上撕下布条为她包扎好，两人继续收割，她割我捆，星光当头，终于将一田麦子收割完，整个人也散了架。懒得再往家赶，铺一地麦子，抱一个麦捆盖着腰，睡着了。

多年前，我进城工作后，家中的土地也流转了，告别了农村，也远离了麦收。再看现在的麦收，联合收割机开进麦田，来回几趟，一大片麦子就变成金灿灿的粮食，收购运走，烘干进了粮库。黄金铺地，老少弯腰的场景一去不复返了。

写完这些，我再看手机中的天气预报，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明天就是晴天，半月内也是晴天为主。我真的为农民们高兴，今年又是一个丰产丰收年。　　　　　　　　　　　　　　　　　　　　　　　　　　　汪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