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光

我爱美食，时不时叫上朋友，寻一处僻静雅致之所，浅饮小酌，畅谈人生。可在我心中，再诱人、再昂贵的美食，也抵不过上中学时那碗学生版的“酥肉烩菜”。虽然已经过去40多年了，但至今仍萦绕于心，念念不忘。

1975年，我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被西由中学（原掖县第八中学）录取，开启了两年的高中生活。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农村各方面条件落后，生活十分艰苦，学校的生活也不例外。

那时在校的饮食，我们都是先从家中自带磨好的面粉交到学校，再由学校食堂统一加工的。在计划经济年代，农民的口粮是由生产队根据每个家庭一年挣多少工分进行分配的，分的粮食以玉米、地瓜等粗粮为主，细粮小麦寥寥无几。即便这样，有的家庭为了多挣点差价，到集市上把小麦卖了。因此，各家各户的主食都是以玉米饼子和地瓜为主，馒头、面条是稀罕物，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我们学生亦是如此，一日三餐都是“窝窝头当家”，就连早晚喝的稀饭也是用玉米面做的，有的同学戏称金灿灿的玉米为“黄金之食”，以此安慰自己。

主食是这样，副食除了中午能吃上点青菜外，早晚都是腌制的蟹酱和咸菜（用萝卜和白菜制作），中午的青菜汤里很少能见到点肉，基本上是白水煮菜，出锅前再往菜汤里放上点熟油，用勺子搅拌一下，看上去一层油珠浮在菜汤的表面，给人一种特别香的假象。别小看这不起眼的青菜汤，一碗也只不过2分钱，但在当时，全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同学享受不起这个“待遇”，每天只能用窝窝头蘸着自家带的酱和菜填饱肚子。

记得有一次，学校从掖县肉联厂进了一批猪肉脂渣。脂渣是生猪的腹部脂肪通过加热将猪油提炼出来后剩下的残渣。那天中午，同学们像往常一样各自将饭盆放在教室前面的讲台上，等待着负责值日的同学领饭回来分发。正在这时，一名男同学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兴高采烈地大声喊道：“同学们，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我们要吃肉啦！”话音刚落，只见领饭的同学提着菜桶，笑容满面地跨进了教室。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菜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菜桶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只觉得阵阵肉香扑鼻而来。细看菜桶里，一块块金黄色的肉块在肉汤的滋润下泛着饱满的油光，和绿色的青菜搭配在一起，展现出一幅让人垂涎欲滴的画面。在那长年见不到肉的情况下，能吃上这样一顿美味的肉菜，真是不敢想象，感觉像过节一样。说时迟那时快，我抢先领到了自己的饭菜，一场满足味蕾的美味大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首先夹起一块肉填到嘴里，顿时浓郁的肉香在口中爆开，香香的、酥酥的，并且有嚼劲，妙不可言。我细细感受着这难得的美味，久久不肯咽下。品尝完了肉块，又夹起一段青菜，经过肉汤炖煮过的青菜，口感就是和白水煮的不一样，嫩嫩的青菜中充分融合了肉汤的鲜香，肉香和菜香相互交织着，让人回味无穷。最后再喝上一口汤汁，这汤汁香味浓郁，鲜美甘醇，吞下去顿感心旷神怡，难以忘怀。我抬头环视周围，只见同学们都在低着头咀嚼，慢慢地品味着这不可多得的美味，个个眉开眼笑，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只有经历了贫困才深知富足的滋味，只有走过了苦难才更懂得幸福的含义。如今，虽然说各种美食应有尽有，正宗的“酥肉烩菜”也已成为人们餐桌上的家常便饭，但我依然怀念那碗学生版的“酥肉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