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友藏爷爷”

2023年05月19日

◎门盈邑

提起童年,脑海时常会浮现一个场景:小女孩呆呆守在电视机旁,等着樱桃小丸子乘坐大象摇摇晃晃出现在屏幕上。小女孩周围摆一地图画本和散落的水彩笔,午后微风拂过,跳跃的线条拼凑出熟悉的面容,是的,我在画小丸子的友藏爷爷,也是在画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和樱桃子画笔下的樱友藏爷爷面容相似,儿时我常在过年时画全家福,简单勾勒几笔,画完就邀功一般地给家人们看,走到爷爷面前,兴奋地指着画上挂满笑意的友藏给爷爷看。爷爷端详片刻,笑了:“未来的小画家!像!真像!”

那时日子慢得不像话,乡间炊烟袅袅,山丘果实累累,高大的爷爷牵着小小的我,赶热热闹闹的集市,拾成熟掉落的苹果,捉树上歇息的蜻蜓,摇月夜下的晚风。

小孩子的快乐,简单到一句“走!乖孙女,爷爷领你去小卖铺!”贪嘴的我,踏着快乐的小碎步跟在爷爷身后,一溜烟儿进了村里的小商店,“要这个,要那个!”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长大后才明白,小时候的这份气势只不过是倚靠宠爱而发酵膨胀。

童年一晃而过,还没来得及咂摸其间滋味,时间就推搡着小孩长成人。初中、高中、大学,学业繁忙,我只有寒假过年能回去看看爷爷奶奶。爷爷来城里了,爷爷又快回去了,今日的我同他并肩走在街上,去送送他。已然是春天的风,却刮得凛冽,让人脚下踉跄。他快步走,我却明显看出他的腿脚早已没有之前的灵便。我默默端详爷爷,像他曾经端详我儿时的画作一样,慢慢打量着岁月流逝的痕迹。在我被岁月滋养着蓬勃生长的时候,爷爷却不能像小丸子的友藏爷爷一样,永远都是定格的模样。他在慢慢衰老,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在我看不见的那些日子里,一点点地衰老。我的个子追上爷爷,甚至近几年,超过了他。

时光球,越滚越大,压矮了小时候我眼中那么伟岸的爷爷。老旧的时光雕琢了他额头,留下了道道皱纹,曾经还光亮的皮肤被田间的日头灼得黑黄,他的两鬓早已花白且稀疏,耳边也长出些许老年斑,“走,咱们过马路对面去。”爷爷突然的一句话把我飘渺的思绪拽回现在。我下意识地轻轻挽住爷爷的胳膊,仿佛重新回到小时候,他拉着我的小手上山,春风柔柔地吹,光秃秃的苹果树伴着黄土丘,林间小径旁的水库在日光下泛起星星般的光芒。

从我家到公交站旁的这条路不算长,可我尽量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慢一点,就能多陪爷爷一会儿;慢一点,就能让陪伴把时光拉得长一点儿;再慢一点,同爷爷并肩走的这段路,未来就能一点点品味。

公交站等车的人不算多,阴冷的风呼呼地吹着。爷爷站起身来,点燃一根烟,迎着风,背对着我。成年后,爷爷好像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去表露他对我的关爱,他依旧把我当成曾经那个需要他领着去小卖铺买零食的小孩子:硬拉着我上超市,给我买好吃的;在家里炸好香肠,用牙签扎住递到我嘴边;每次进城总是背着爸妈挤眉弄眼地偷偷塞给我点零花钱,见我不收就生气,往我口袋里塞,固执得像个老小孩……动画片中小丸子拥有那么偏袒她的友藏爷爷,很幸福,可我一点也不羡慕,因为我有一位无比宠爱我的爷爷。

风继续刮,我的思绪随着爷爷吐出的烟圈渐渐消散。爷爷催了我三次,叫我赶快回家,就连临上车前还不忘吆喝一声喊我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吃。我望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爱的方式有很多种,时光可能会阻碍表达的行径,可是其中深藏的爱意却永远不会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