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做了十八年的小学民办教师。每年学生们毕业，师生都会一起拍毕业照，所以母亲的相册里留下了不少她执教时的老照片。

老照片都是黑白的，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已经斑斑驳驳，看不真切了。一张1974年的毕业照，母亲梳着两条麻花辫，穿一件斜襟的格子小衫，坐在学生们中间微微笑着，清秀恬静。彼时的母亲还未婚嫁，比她的学生们也就大个十来岁，还是个20刚出头的姑娘。那时的母亲瓜子脸，丹凤眼，不胖不瘦，恰到好处，有着那个年代女孩特有的羞涩，看上去像五四时期的女文青，清秀而文静。

一张1982年的毕业照，母亲剪着齐耳短发，那时我大哥，二哥正调皮，可能是又要带孩子，又要教书比较辛苦的缘故，母亲看上去有些清瘦。照片中的她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春秋衫，因为身材瘦削，外套略显宽松，但仍是嘴角含笑，比起做姑娘时多了一些少妇的韵味，美得不惊艳却让人过目难忘。

1989年的毕业照里，母亲圆润了些，留着学生头，还是白衬衫外罩着一件外套，外套上大格子的图案，加上母亲灿烂的笑容和学生们纯真的笑脸，使母亲看上去明媚而大方。母亲拍照很喜欢笑，几乎每张照片都是笑着的，这个习惯影响到我，每次拍照对着镜头就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来。

母亲的老照片不是和师生一起合影的毕业照，就是全校教师合影照，在那个只有黑白照片的年代里，母亲没有拍上一张单人照，是她一直以来的一个小遗憾。

时间的轮子不停地转着，转走了母亲的青春岁月，也留下了一个女子如花般盛放又逐渐老去的生命轨迹。母亲教过的学生都已经人到中年，母亲也到了古稀之年。家里的旧物件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大都慢慢消失在生活之中，唯有这些老照片还躺在母亲的相册里，粲然生辉，闪耀着温润动人的光泽。

母亲闲暇的时候，常戴上老花眼镜独自细细端详着这些老照片。用曾经握过粉笔、执过教鞭现今皱纹纵横的手慢慢摩挲过每一张照片、端详着每一张面孔后，又悄然叹息一声放下。我知道，那是母亲又想起了她回不去的最好年华。

这些老照片里有母亲的过往，也有母亲的念想，它们见证了母亲的青春，它们在岁月长河里留下了母亲最美的倩影。

姜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