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顶

2023年05月14日

殷宗礼

千斤顶,个头虽小可威力很大。我之所以赞美千斤顶,是因为我的母亲就具有千斤顶一般的支撑力、承受力。母亲是一位从封建时代走出的小脚女人,饱尝了人间的苦辣酸甜。母亲是强者。

那时候,一个乡下的八口之家生活何其苦啊!为了减轻家庭负担,父母让排行老大、刚满18岁的姐姐参军去了,两个哥哥先后去青岛当了工人,我和弟弟妹妹都在上学。父亲积劳成疾,哮喘严重,干不了重体力活。1961年,我刚步入中学,不满50岁的父亲过世了,家庭的重担完全落在母亲的肩上。我要退学,母亲就是不答应。赶上灾害之年,两个哥哥一起回乡务农了。我家住的是草房子,每年夏季都要请人用新麦秸草搭房子。两个哥哥相继到了娶亲的年龄,没有房子,谁家的闺女能嫁呢?母亲白发多了,皱纹多了,愁思让她苍老了。

为了攒钱,无论酷暑严寒,母亲都抱着磨棍在磨坊里转。圆圆的磨道渗透了她的串串汗水,留下了她的层层脚印。为了攒钱,母亲千针万线,衣服旧了改、破了缝,兄弟姐妹接替着穿。漫长的冬夜,母亲在油灯下打麻绳、纳鞋底,手冻麻了,搓搓手再做。为了攒钱,母亲省吃俭用,把山药、大蒜、鸡蛋还有队里分的大米拿到集市上卖,买些粗粮玉米、瓜干维持生计。

在儿女面前,母亲是个铁人,身体有不适,咬咬牙挺过去。我清楚地记得,那个赶集的日子,母亲背着十几斤大米去卖。不到10点钟,天气骤变,下起大雨,母亲让村邻把大米捎走,自己在后面赶路。二哥见母亲没回来,拎把青布雨伞就冲出去,我也跟去了。看到母亲如同落汤鸡蹒跚在村南的路上,我的心酸了,泪水和雨水从脸颊流下来。回来后,母亲发起高烧,喝了大哥熬的姜水,好说歹说躺了半下午,起来口口声声说好了,又忙起了家务……母亲就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操持着这个家,精打细算,攒着钱、攒着细粮(即麦子),买房盖房、翻建旧房、置办家具,张罗着我们四兄弟都成家立业。村中的长辈们非常佩服,啧啧称赞母亲不易。

1989年,78岁的母亲在重阳节前夕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与世长辞了。母亲付出得太多太多,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像一尊千斤顶,博得了儿女和村中人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