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5月11日
《人民的名义》剧照
王永福
作者简介
王永福,1937年出生,牟平宁海人。1964年毕业于曲阜师范学院(现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从事新闻工作30多年,先后在乳山县委、烟台地委、人民日报社工作。烟台日报社原党委书记、总编辑,高级记者。
先后在中央和省地市报刊发表了大量有影响的新闻报道与文学作品,在《人民日报》发表长篇通讯《一个老朋友的意见——访美国友人韩丁》,在《光明日报》发表的文学评论《水烟袋·伤疤及其它》改成《水烟袋·伤疤及其它——对“内当家”细节描写的意见》在有关领域产生过轰动效应。先后出版有自选集《水烟袋·伤疤及其它》、长篇报告文学《共和国之盾》(与他人合著)、杂文随笔集《不三不四》、游记作品《夜抵曼谷》、散文集《人海泛舟》。事迹较早入编《中国当代著名编辑记者传集》和《中国文艺家传集》《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等多部国家辞典。
一
烟台是一块风水宝地,人杰地灵,战争年代英雄辈出。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模范也不断涌现。作为社会上层建筑的文化艺术,一直处于领先地位,每个时期都有优秀的作家独领风骚。
新中国成立后,胶东地区先后诞生了以长篇小说“三花”为代表的冯德英、《三千里江山》的作者杨朔、《林海雪原》的作者曲波,以及《黎明的河边》的作者峻青、《三月雪》的作者宋萧平等一大批在胶东乃至全国有影响的作家群体。改革开放以后,以张炜、矫健为领军人物的一大批优秀作家,在齐鲁文坛以至神州大地大放异彩,吸引了全国读者的目光。
笔者虽然一直在新闻界工作,却始终关注文学艺术领域的发展,广交作家朋友。特别是对胶东籍的作家,格外关注,先后同张炜、矫健等作家结为亲密朋友。因此,当《烟台晚报》副刊“走近大家”栏目约我为矫健写评论文章时,我没有丝毫犹豫,欣然命笔。在职时,我与文学界、作家这个行当没有工作关系,隔行如隔山,但我身在曹营心在汉,目光一直关注文学。退休后,被朋友拉入文学圈,聘为烟台市作协顾问和烟台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的名誉主席。虽然是个“虚衔”,但为之写点助力文章,义不容辞。
长期以来,我同烟台籍的许多中青年作家都有广泛的接触和交往,有的 有深交,与已故作家、电影《海上明珠》的作者张相林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记得是“文革”初期,张相林在写小说的同时,参与编剧电影《海上明珠》,同王润滋创作的以“使命”为主题的小说一起,成为烟台文艺界的骄傲。当时的烟台地委书记朱本正同志每次作报告,在讲到烟台大好形势时,都要提到电影《海上明珠》和王润滋的小说。但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作品很快失去了现实意义。有一次与相林谈心时,我打趣说:如今“使命”完成了,“明珠”不明了。相林有些口吃,涨红了脸,结结巴巴,一时难以回答,但他很快又创作出一系列富有时代特色的新作品。
改革开放以后,张炜和矫健是烟台籍作家的领军人物,我较早同张炜成为朋友。记得张炜成名后,被组织安排到老家龙口市任副市长。到任后,他特地打电话到报社,邀请老朋友聚一聚。我“单刀赴会”,酒逢知己千杯少,一醉方休。
一次,张炜带着他的《中篇小说精选》《短篇小说精选》《散文精选》和《随笔精选》等名篇精选回故里,特邀我出席首发仪式,并陪他一起回到母校烟台师范学院(现鲁东大学)。在主席台就座,当主持人点到我的名字时,我马上应声站起,向台下的人员致意,随即坐下,出乎意料,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新闻人与作家都是同文字打交道,也许有着相似的魅力。
后来,张炜当选为山东省作协主席,新世纪又乘势走上了“高原”,当上了中国作协副主席。再以后,他退休隐居泉城,我们之间联系少了。但张炜一直没有忘记我这个老朋友,每次回烟都会打探老朽的近况。在前不久我俩的一次通话中,他表示,一定要找机会同我这个老朋友聚一聚。我回应说,届时我一定自带高满堂在摄制《老酒馆》时的特酿老酒赴宴。
矫健的名字,笔者很早就知道,相见恨晚。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在烟台地委宣传部任报道组长时,每年都要主持全区的新闻报道工作会议。当时的乳山县委报道组长孙友海同志,会前特地找到我,兴高采烈地说,他发现一名作家好苗子——矫健,是从上海到乳山插队的知青,已出版过小说。我说,你一定亲自考察过吧。友海马上说,我们当面出了个题目“马石山”,让他写篇文章,他很快交卷。我们看过,都觉得文笔生动活泼,很有文学潜质。我告诉友海,想办法调矫健到县里工作,加以培养,作为报道骨干。后来,孙友海同志很快调到省里工作,我们失去了联系,这件事情就没了下文。
是金子总会发光。后来,矫健被调到烟台地区文化系统工作。当时我在地委宣传部工作,与文化口是两股道跑的车,同矫健平时难得一见,但对他的创作一直关注着,为他的成长而欣喜。退休后,我被朋友拉到作家圈里,时任烟台市作协主席的矫健经常参加作协举办的活动,我才有机会见到矫健真人的面。
二
那时的矫健,已经是烟台乃至山东文学界的后起之秀,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文坛新星,备受关注,创作硕果累累。
上世纪80年代,是矫健文学创作的第一个黄金时代,他成为获奖专业户:短篇小说《老霜的苦闷》获1982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的前身)、1985年《老人仓》荣获全国中篇小说奖(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的前身)。
恰在此时,矫健同作家、编剧周梅森相遇相知,两颗文坛新星,在神州大地大放异彩。
文学是时代精神的反映。上个世纪9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文人下海经商成为热潮。矫健与周梅森双双下海经商,办过公司、炒过股、做过房地产,饱尝了商海沉浮的滋味。矫健在商海沉浮中,成功获得第一桶金,他既有腰包鼓起来的兴奋,又有被淹呛水的苦恼。
作为中青年作家的矫健,更多的是从中获得切身体验,这为他以后创作《金融街》等商业题材的作品奠定了基础,提供了素材和切身体验。文学是人学,无论什么题材的作品,都离不开写人。矫健是用实战在体验生活,他对采访的记者讲述了这段人生经历和深切体会,“我写的商战小说,多是关注人在经济中的变异”,可谓一语中的。
小说《隐患》就是描写三兄弟在南方房地产市场攻城略地的攻守同盟,生动描写了三人之间的不同性格和心理活动,实际上是对人性的揭示。三兄弟有人始终坚守人的底线,有的则放纵了人性的贪婪和欲望,最后自食恶果。
矫健在文学创作中,一直关注人性,尤其是在经济利益面前,人性的扭曲和变异,富有深刻警示作用。他通过作品告诉人们,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讲仁义的善心,否则就会陷入万恶之渊,不能自拔。
回首矫健的文学之路,他创作的一系列小说,始终坚持以人为本,致力于性格刻画,努力揭示和挖掘人物内心世界的变化。他在获奖小说《河魂》中,致力于反映农村由封闭的自然经济到改革开放的商品经济的转变,探寻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和规律,注重从家庭的角度,描写时代的变迁,透过人物心灵世界的内在矛盾,折射历史的真实,富有纵深感。获奖作品《小说八题》,则在道德层面表达对追求现实人生的关注。其中《古树》描写农民企业家田壮林的小农经济思想的恶性发展,警示我们在忙于经济改革和现代化过程中,千万不能忽视人的现代化素质的提高。
不少读者,在阅读矫健的小说作品时,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即他的作品越写越好,眼界越来越开阔,艺术性愈来愈强,演奏着“步步高”的乐曲。
纵观他后期的作品,思想内容更深刻,艺术表现更完美。摆在笔者写字台上的由作家出版社201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天局》,就彰显了矫健小说创作的新高度,别开生面。
与矫健同时在文坛升起的明星和挚友、《人民的名义》编剧周梅森,特地为矫健的小说《天局》作序推荐。周梅森说,矫健作为他数十年的好友,无论在人生、文学,还是在商场上,他屡战屡败,但却能屡败屡战,高度评价矫健做人行文有大气象,说他的作品《天局》是一部教人读懂天地人生的好书,也揭示了矫健在创作方面不断攀登高峰的力量源泉和成功秘诀。
三
回顾矫健走过的文学创作路,他的成功主要来自他的主观努力、不懈追求,同时与有利的客观条件分不开。矫健出生于国际大都市上海,与黄浦江朝夕相处,目睹了大上海的繁华,大开眼界,大长见识。
矫健的父亲是“文革”前上海体育界赫赫有名的“矫老爷”,国家乒乓球世界冠军容国团、张燮林都是在矫健父亲领导下,走上世界乒坛。特别是其父与著名作家峻青既是同乡,又是世交,来往密切,对矫健后来的成长影响和帮助很大。
在回顾自己的成长道路时,矫健念念不忘峻青对他的培养和教诲。他写道,在读小学四年级时,一次峻青登门给矫健送来一份珍贵的礼物,是他喜欢的短篇小说集《海燕》。峻青对矫健的创作言传身教、督促指导,真可谓名师出高徒。
上述都是矫健走上创作道路的客观条件,他后来梦想成真,还是有赖于主观努力,切实地践行了前人教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报告文学作家李七修与矫健是同事,当年他们都是话剧团的编剧,密友相处,讲起矫健的故事滔滔不绝。七修是编剧兼专业演员,演过男一号,矫健有时也客串一下,跑跑龙套。
一次团里排演话剧《万水千山》,矫健作为替补演员饰演一个国民党匪兵,就是走个过场,很快会被红军打败逃窜。然而,矫健却像饰演主要角色一样,一丝不苟,早早地来到化妆间化了装。晚上七点开演,六点刚过,矫健早早来到后台候场。他穿上国民党匪兵的服装,抱着大杆枪,一直在侧幕候着。全剧演出两个小时,当轮到矫健出场时,他已经困得睡着了,是剧场工人及时将其叫醒。
这不是笑话,而是矫健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精神的生动体现,无疑后来他也是怀着这种精神投入文学创作的。矫健不仅注重作品的整体构思,还重视细节,为文精益求精,从而创作出一系列精品力作,获得专家和读者的好评。
回忆矫健的往事,七修心怀敬意与自豪,竹筒倒豆,毫不保留。他还特别讲述了矫健满腹经纶的故事。青少年时期,矫健认真阅读了大量中外文学名著,真可谓读书万卷,让七修切身领略了矫健丰厚的文学底蕴。
当年矫健与七修,同为话剧团的单身贵族,同室而居。大年除夕到节后上班,每个晚上矫健都给一群单身室友讲故事,消磨时间,填补精神空白。矫健讲得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室友们听得如醉如痴、废寝忘食,大家都很崇敬他。后来大家才晓得,这些故事并非矫健凭空杜撰,而是全来自于世界名著《红与黑》《三个神枪手》《基督山恩仇记》《巴黎圣母院》《安娜·卡列尼娜》和《茶花女》等小说中描写的艺术形象和故事情节。这些经典作品化为文学滋养,哺育着矫健在文学创作道路上茁壮成长,不断迈出新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