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上下班的路上，都会经过一处院落。院里有一棵樱桃树，大半棵探出墙外。

每年春天，樱桃花在春风中绽放，洁白如雪。慢慢地，花落叶长，花落果生。

每天上下班，经过这里时，都会看一眼这棵樱桃树，看着那如米粒大小的樱桃一天天长大。立夏前后，樱桃已经黄中泛红，即将成熟。

这是棵小樱桃树，它的果实不大。看着树上即将成熟的樱桃，忽然想起了黄庭坚的一句诗：樱桃著子如红豆。

小樱桃是土生土长的中国樱桃，更为我们所熟知的大樱桃则是欧洲甜樱桃。传统的中国樱桃个头小，果皮薄，俗称小樱桃；欧洲甜樱桃个大，果皮厚，被称为大樱桃。

小樱桃的种植，在中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而大樱桃的种植，从引进到现在也只有160多年的历史。

说起小樱桃，它的名字曾几经演变，有莺桃、含桃、荆桃、樱珠等。古人观察到樱桃为莺鸟所喜食，所以谓之莺桃。莺桃为莺鸟所食时，莺鸟喜欢将其含在嘴里，故又称其含桃。秦汉以后，莺通樱，改叫了樱桃。

樱桃在古代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礼记·月令》是一部儒家典籍。在第五篇仲夏之月篇中，有这样一句话：“是月也，天子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古代宗庙的正殿称庙，后殿称寝，合称寝庙。可见在两千多年以前，樱桃是用来祭祀祖先的果品。故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能享受樱桃美味的，通常是王公贵族。《东汉观记》载：汉明帝月夜宴群臣于照园，内官进樱桃，以赤瑛为盘，赐群臣。月下视之，盘与桃一色。群臣皆笑云是空盘。

在唐朝，樱桃除了用于祭祀供奉外，皇帝还会将其赏赐给百官。唐代李绰的《岁时记》中有这样的记载：“四月一日，内园进樱桃，寝园荐讫，颁赐百官各有差。”能被御赐樱桃，在当时被看作是一种荣宠。王维、张籍、韩愈、顾况等就分别写过与此有关的诗。顾况的《樱桃曲》对此是这样描述的：“百舌犹来上苑花，游人独自忆京华。遥知寝庙尝新后，敕赐樱桃向几家。”除了将樱桃赏赐给百官外，唐朝还有为庆贺科举新科进士及第而举行樱桃宴的传统。“樱桃宴”作为新科进士宴会的雅称，起源于唐僖宗乾符四年。五代王定保所著《唐摭言》中记载：“新进士尤重樱桃宴。”每逢春夏之交，那时的长安樱桃、竹笋等时鲜上市，官府还会以樱、笋为馔，称为樱笋厨。

唐太宗李世民在一次酒宴上，与群臣赋樱桃诗作乐，他在《赋得樱桃》一诗中，誉称樱桃为“昔作园中实，今来席上珍”。除唐太宗外，历史上还有两位帝王吟咏樱桃。南北朝南梁简文帝萧纲有《朱樱桃诗》：“倒流映碧丛，点露擎朱实。花茂蝶争飞，枝浓鸟相失……”后梁宣帝有《樱桃赋》：“懿夫樱桃之为树，先百果而含荣；既离离而春就，乍苒苒而冬迎……”正因为如此，历代文人吟咏樱桃的篇章众多，对其是倍加礼赞。其中南宋词人蒋捷因在《一剪梅·舟过吴江》中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句而被称为“樱桃进士”。

世上美好的事物，人们总喜欢将其拟人化，用来比喻人生。因樱桃圆润如珠，便逐渐与美人产生关联。古人在夸女孩子漂亮的时候，常说“樱桃小口”，这一说法来自白居易。唐朝孟棨《本事诗·事感》中记载：“白尚书（即白居易）姬人樊素善歌，姬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随着大樱桃的广泛种植，加之小樱桃采摘期短，果小又不耐储存，现在小樱桃在北方已不多见。人们偶尔在田间地头种上一两棵，留待大樱桃未成熟时的水果断档期给孩子们解解馋或者分给亲朋好友品尝一下。我小的时候，春天水果很少见，偶尔从邻居那里得到一点小樱桃，总舍不得一下子吃掉，常常把樱桃放在盛水的玻璃瓶里，让樱桃的甜味尽可能地溶解在水里。瓶子中的樱桃晶莹剔透，我常常将瓶子摇晃几下，让樱桃在瓶子中上下起伏。我慢慢地欣赏着，那瓶水也会慢慢品尝，将水喝完后，再取出瓶中的樱桃，慢慢吃掉。

五月，夏风初起，院内的这棵樱桃也红了。想来不久，路边就会有售卖小樱桃的了。

清明已自断百果，樱豆从头次第尝。五月恰逢樱桃红，又是一年樱桃季。每一年的樱桃季，都有小樱桃作为它的预演，等待着一场甜美樱桃季的盛大开场。

既然五月风起樱桃红，那就让我们尽情地享受每年一度的樱桃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