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少艳

哥哥是除了父母之外最疼爱我的人。

哥哥长得又黑又瘦，每天放学回家都帮父母做农活。喜欢偷懒的我总找借口逃脱干活，每次哥哥都笑着说：“二丫，你懒死了。”哥哥有好吃的从不舍得吃，总把东西塞到我手里：“给，二丫，哥留给你的。”我会像个馋嘴的猫儿一股脑全吃了。

哥哥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在班上排在头几名。我贪玩，不好好学，我哥没少说我，我也没少反驳他。每次哥哥都很生气：“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不用你管，别瞎叨叨。”我回道。

我上初一那年，父亲去山上打石头，被土炮轰了腿，很长时间不能下地干活，只能躺在炕上养着。母亲愁得彻夜难眠，父亲也唉声叹气，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哥哥只能有一个人去上学，另一个则要下地干活。父母商量之后，决定用纸条来决定。

哥哥抢着写了两张纸条，以最快的速度揉成团放进了碗里。母亲严肃地说：“来，抓阄吧。”我和哥哥对视了好久，我心里想，你是哥哥，应该让着我。就在我内心激烈斗争时，哥哥笑了，他大声喊着：“二丫，哥先来吧！”没等我反应，哥哥就直接拿了一个纸团放在手里，看完就把纸团撕碎了。我惊呆了，父母的脸色也很难看。“二丫，打开纸团看看，哥知道你运气好。”我铁着脸，把纸团拿起，展开，上面清晰地写着：“上学。”我迟疑了一会儿，高兴地喊着：“我抓到了，可以上学了。”看着我，哥哥也笑了，但我总觉得哥哥的笑里藏着几分失落。

能继续上学我很高兴，暗暗发誓，一定好好用功读书，不辜负父母和哥哥对我的期望。我开始废寝忘食地学习，课间时候别人跑出去玩，我则留在教室看书；晚上睡觉前，我都要把课本温习一遍。经过努力，我的学习成绩一跃而上。家里人都为我高兴，尤其是哥哥。

初二那年，学校划分了重点班，我被选中了，需要在学校住宿。学校离家有3里多路，哥哥推着自行车载着行李去送我。在路上，哥哥叮嘱我好好读书，别挂念家里。到了学校，哥哥帮我铺好了被褥，对我说：“二丫，晚上睡觉警醒点。”送哥哥到校门口，就在我转身往回走时，哥哥忽然喊住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钞，硬塞到我手里。

哥哥经常去学校看我。每次来学校，不是捎来母亲做的葱花油饼，就是他花钱买来的油条。每次看见哥哥站在教室外，我总是飞奔出去。

永远忘不了那个秋天。那天，哥哥去学校找我。我随口说了一句：“哥，我想吃山枣。”“傻丫头，那还不容易，等哥上山给你摘，送给你。”到了下午，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体育课临时换成了语文课。我们正在教室里聚精会神地听课，突然，一个淋得像落汤鸡似的人跌跌撞撞冲进教室，大喊着：“二丫，在这个班吗……你哥……掉下悬崖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脑子混沌，僵硬着……等有了意识之后，我发现我跪在家门口，旁边横放了一块木板，哥哥躺在木板上，脸上满是血……身边哭得泣不成声的母亲，满头的白发随风飘摇着。我用力地推搡着哥哥，“哥，别吓我！哥，你醒醒……”我的呼唤，哥哥听不到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用颤抖的双手擦拭着哥哥脸上的血，一边擦，一边哭喊着……嗓子哭哑了，眼泪也干涸了。我小心地擦拭哥哥的手时，竟发现哥哥的手里还紧紧攥了一粒红色的山枣儿。

后来，我考取了一所中专。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哥哥，也会情不自禁地往教室门口张望，幻想着哥哥挥着瘦弱的胳膊喊：“二丫，哥哥给你送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