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5月01日
姜维忠
这张照片拍摄于1966年,是我们海阳三中七年级一班毕业生(后二排右5是本文作者)与教师的合影留念。岁月不居,如今这所“老三中”早已在时代的变迁中消失,照片中的老师和同学也已是耄耋老人,但它与他们留在我心中的印象依然是那么清晰,那么难忘。
海阳三中建立于1957年,同年8月开始招生。我是1963年经全县统考荣耀地跨入该校的(在农村,当时“高小”毕业考入初中,堪比现在高考考上重点本科院校)。学校离俺村4公里,位于县城南12公里处的凤城公社驻地东关。学校虽面积不大(共6个班级、300名学生、20余位教师),但依山傍海,环境优雅,空气清新。尤其令人仰慕的是,这里教育资源优良,学习氛围浓厚,中考成绩名列全县13所中学前茅。1963年8月青岛一中在海阳招收的4名高一新生中,海阳三中就占了2人。前后两任的教导主任尹学剑、刘玉忠(照片前二排左4)先后被升为县教育局局长,有数位教师被选调到高中担任教师。
学校由东西两个院落组成,其间一条南北大街相隔。东院为教学区,大致分为南北两半部。南部建有错落有致、直观靓丽的红砖瓦平房和一个千余平方米的小操场,分别坐落在垂柳成荫、冬青繁茂的通道两旁,其中路西为3排教室,北侧是前后两排平房,前排自西向东依次是教导处、校长室、语文、数学、理化等各教研组办公室(也作为男教师单身宿舍),后排中设有乒乓球室、会议室、阅览室、实验室。而北半部则是以宽敞大气而闻名当地的“三中大操场”。至今我还记得,在近2米高的操场围墙上,写有引人注目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等字体各异的红色大字。就在这里,初二那年我曾以12秒3的百米赛成绩获得第一名。
西院是后勤区,系旧时名门贵族家的院落稍改后利用。它有南北两门,主门南临大街,老远望去,颇高的登门台阶,宏伟华丽的门楼,两扇漆黑的大门上镶嵌着偌大的铜环,大门两侧还有两只石狮“把守”,俨然一副“大宅门”气派。而院里南北通透的三四套正屋与东西对称的两排厢房的构建更具清末特点——全一色的青砖灰瓦(小页弧形),美观耐用的枣红色樟木料的檩椽、门窗(网格状)。正屋室内与室外出厦林立着粗细不等的圆木柱,屋檐上刻有栩栩如生的龙凤,如此等等,令人初来乍到便似有迈入寺庙殿堂之感。就在此院,学校设有总务室、赵医生(曾是抗美援朝女护士)负责的校医室、老共产党员姜师傅为班长的师生食堂以及体育器材室、劳动工具室、男女生宿舍等完备的后勤保障部门。
在那个年代,我们的老师同其它行业的人们一样,大部分为夫妻两地分居,而且有不少妻子儿女与父母尚在农村,因此家中的大事小情无不牵动着老师们的心。然而,为了教书育人,他们顾大家撇小家,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忘我地坚守在三尺讲台,倾尽智慧与汗水,为莘莘学子编织了无数耀眼的光环,留下了无数感人的故事和挥之不去的闪光足迹,诸如:毕业于山东师范学院、青岛籍的王永美老师(照片前二排右3),人如其名,貌美、睿智、善良、谦和,大学毕业后不迷恋大城市,响应国家号召毅然到农村支教。她原本学的是汉语言文学,又通晓音乐,因而在学校急需音乐老师的情况下,她便服从安排,愉快地担起了音乐教师的责任,直到数年后调到海阳一中担任语文教师。王老师当时作为一个不足30岁的女人,与丈夫两地分居,独自一人带着幼小且腿残疾的女儿,坚持“出全勤干满点”,默默地坚守在教学一线,赢得了师生们的一致赞佩。
我的初一班主任、兼教语文的曹京刚老师(前二排左6),高挑的个儿,穿着板正,精明干练、心思缜密,普通话里似乎带有鲁西北家乡口音,讲课表情严肃,字斟句酌,板书洒脱流畅而又“画龙点睛”,引人入胜。他辅导我们写作文善于从激发我们的兴趣出发,还常告诫我们:何为好作文,读者说了算,能把文章写得深入细致、“有骨有肉”、能吸引读者、打动读者的作文就是好作文,此话我一直牢记在心并获益匪浅。或许正因曹老师“笔杆子”过硬,后来他又从海阳一中语文教师的岗位上调任县人大办公室主任。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正当在曹老师职业生涯处于风生水起之时,年仅50多岁的他却因突发疾病辞别人世。作为他的学生,我为这位良师益友的过早离世而倍感痛惜。
来自文登师范的理化教师孙吉连(照片前二排右2),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授课穿透力超群。他讲课几乎不翻阅课本,但却讲得滴水不漏,轻重有别、逻辑清晰,而且还不乏幽默,不仅我们听得津津有味,还时常引来其他老师到课堂观摩。不但如此,孙老师还爱好广泛,多才多艺,他既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与短跑名将,又是手风琴、板胡的独奏高手,他辅导的校业余宣传队在全县文艺汇演中屡创佳绩。
记忆最深的莫过于担任我两年的班主任、教我初三代数几何的王治中老师(也是校党支部成员,照片前二排右1),他是海阳盘石店村人,耿直正派、为人坦荡、朴实厚道,讲课说话都很接地气。他在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不是兄长胜似兄长,从学习、品德到衣食住行都对我们关心得无微不至。对我而言,有三件事令我至今难忘:一是他通过家访得知我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是母亲一人拉扯我们兄弟三个过日子,家庭困难,便提出每月给我两元钱的助学金,为我顺利地完成学业给予了莫大的帮助:二是班里发展首批团员时,我未能获准,曾一度情绪低落甚至不思进取,又是他及时发现并几次找我谈心,做思想工作。在王老师的关心帮助下,我重拾信心,增加了前行的动力,此后不仅入了团,还被选进班委。最使我难以忘怀的第三件事是作为“老三届”学生,我于1967年年底经班级推荐、文化课考试和学校选拔,最终被济南铁路机械学校录取并将录取通知书送达学校。王老师收到后,得知要求我报到的时间紧迫,他既没让学生带捎,也没通知我到校去取,而是亲自骑上他那辆“大国防”自行车,手上戴着“一巴掌”棉手套,耳朵戴上毛茸茸的耳捂,顶风冒雪送来俺村。碰巧在村头与我相遇,他一边将通知书递给我,一边向我祝贺并给予寄语,然后家未进、水未喝就匆匆返回了。望着王老师在风雪中离去的背影,我激动与感动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禁不住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多好的王老师啊!”
在就读中专期间,我曾在放假时到校拜见过王老师一次,但此后再也没有见面。多年来,我曾利用多种形式寻找王老师,但均未得到有效信息,也因此而深感遗憾。在这里,我禁不住喊一声:敬爱的王老师,您还好吗?您现在在哪里?您的学生姜维忠想见您啊!
其实,当年海阳三中的老师还不止这些,有的在我毕业前就调离了,如:善良谦和、沉稳内敛,操一口纯正浓重文登话的语文教师丁吉敏(女);高挑的个儿、帅气爽直、戴一副高度近视镜的数学老师周祥智;讲话轻声细语、待人谦和、书法造诣颇深的政治老师于丰家;精明强悍、教学严谨的体育老师张世伟;浓眉大眼、个头不高的史地教师曲明顺(英年早逝),他们都是文登师范毕业,又来自同一地区——威海。
至于我的同班同学,也有6位因已转退学而未能参加拍毕业照,他们分别是崔顺章、赵利民、谢友谊、王培华、赵振卿(女)、王玉珍(女)。
1968年,海阳三中在招收11级初中生后,改为两年制“戴帽高中”。两年之后,随着教育改革,家乡凤城公社按自然村划片组建了4所联中,自此海阳三中取消,校址也被改为它用。
我怀念母校,更怀念我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