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绪丽

微风和畅，春暖人间，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好像成熟的种子在发芽之前散发出来的浓郁味道，饱满深情，回味悠长。

这个姗姗来迟的春天，我猜她是一位用红色纱巾裹着长发的女孩，柳眉桃腮，眼藏清泉。她喜欢恶作剧，最爱躲在季节的门楣后面，吊人胃口。

诗人说，春天哪里寻？答曰，在溪头，在田野。趁着休息，我约上了朋友一起，走出家门，去寻找春天。

我们出了城区，沿着马路继续往郊外走去，远远地看到前方拐角的电线杆下，围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他们无一例外穿着臃肿，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冬天走出来。他们安静地坐着，与旁边颜色斑驳的老房子一起，构成了一幅颜料未来得及干透的油画，一笔一画都嵌进时光的罅隙里，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随着年龄渐长，我越来越喜欢听老人讲话。我相信，那些年龄上走过春天的老人，他们的眼睛里依旧藏着春天的痕迹。他们为人处世的坦然与淡然，是我们不曾经历过的财富。更要紧的是，他们是这片土地上历史的记录者。

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位老人，他住在附近的村子里，经常坐在路口的拐角处晒太阳。他跟我讲了一件事，让我无比动容。他说，每年村子里第一朵杏花开的时候，他都会走出家门，来到村子后面的一条公路旁，一个人，走一走，停一停，再走一走。他说，从路口往东大约第十一棵杨树的旁边，从前是他家老房子的旧址。曾经那座破败不堪的老房子，是他们兄弟姐妹和父母亲最美好的家园。而今在这个人世间，只剩下他与一位小六岁的妹妹了，就连那座老房子，也被拆得不留痕迹。老人说，那里留给他的记忆，滋养着他往后几十年的岁月。他见证了村子的日新月异，看见了一茬一茬的人，像割韭菜似的，“嗖嗖”地长大结婚、生子、变老……

我和朋友继续走着，北方这个季节里，路旁的野草与矮木丛枝条粗糙干枯，没有一点嫩芽。可是一想到被那粗糙树皮包裹着的树干内部，定是汁液暗涌；一想到用不了几天，它的上面就会长出许多个嫩黄色的小嫩芽，简单而有力量，我的内心充塞着满满的感动。

小路蜿蜒，远远看到有人围着头巾在麦子地里挖野菜。时下的野菜，味道最是地道浓郁，是春天该有的味道。

天气预报说，明后天会有降温。乍暖还寒的日子里，我像一粒种子，期盼着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