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3月26日
张心宏
初春里的一天,遇上城南大道修路;要回家只好在上水门外下一个大坡,走画河河堤边小路进蓬莱老城。
一驶入河东沿,画河河道里的一幕把我吸引住了:河道已干涸见底,里头的野草刚刚发芽,但在河底西沿有六七位妇女在借着河堤渗出的泉水洗衣服!那泉水清澈,还冒着热气呢!
画河,真可以算是蓬莱的母亲河。它原先是蓬莱城的护城河。早年它不叫画河,叫黑水河,发源于城西南司家庄元宝山。北宋年间画河上建起一座石桥叫画桥,黑水河也就改名叫画河。画河,多么诗意的名字!画河不宽大也不长,总长也就六七千米。在城南边山涧发源之后,一路向北缓缓流淌。蓬莱地势南高北低,流经司家庄、三里桥和窑坊村之后,在上水门进入蓬莱城里。在城里穿过武霖、万寿、石岛社区后,再往西拐一个S形弯,流过下水门、浦洼村后,最终在水城入海。
我小的时候,也就是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画河几乎四季都有水。那河水清澈得很,可以洗衣服洗菜刷鞋。那时候大人洗衣服都带着一根棒槌,胰子碱不够,就用棒槌捶捶衣服。画河河道有回声,咚咚的棒槌声能传出去老远。伏天逢雨季,上游水库放水,会发大河水,我们都跑到河岸上看河水。
微微的春风里,我靠路边儿停了车。
初春里,天气还有几分寒意,可是这几位大姐大嫂蹲坐在那里洗得热火朝天,额头上、头发根都沁出汗珠了。洗得欢,还有音乐伴奏。侧耳一听,嘿,名曲《洗衣歌》!合着那个歌曲的节拍,别有一番滋味!
刚刚脱下来的冬装、秋衣秋裤、罩衣、床单、被套、棉袜子,样样数数,一人拿来一大筐!
故乡人多聪明,他们一定要让这涓涓细流物尽其用。在河堤根底,他们搬走乱石,挖出一个长长的槽,引出泉水。槽边上码起来一块块表面光滑的石板,像一个个搓板。长槽又用防洪沙包围护起来,保证泉水不随便流失。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平时又有人打理,来这洗衣服的需要缴一份几十元钱的年费。大伙儿都说缴点管理费也合适,关键是上哪儿找这一湾免费还流动的天然泉水啊。
“冷不冷?水凉吗?”
“不冷,一点也不冷,还出汗呢。水也不凉,就是水流太小。泉眼流出的水,温乎的。”泼辣爽朗的大嫂一听我浓重的蓬莱话,干脆地答话。她们的脸涨得微红,手中的活儿不停。
真奇怪,画河干枯了,那些老泉眼却依然顾念着蓬莱人。它们闲不住,尽管多次改造把它们赶得到处跑,但它们还是从河堤的石头缝里顽强地沁出,源远流长。
这些泉眼只在画河的河西沿有,河东沿没有。河西沿,那是原先武霖二队的地界,现在叫武霖社区。小时候,画河没有这么高的河堤,我经常到这一带玩。记得这一带沿着画河,水井特别多,差不多得有十口八口。最大的一口就在这洗衣服处往北一点,一个叫观音嘴的地方。沿河几个村里的社员以及驻军家属院、工厂职工、学校师生都来这些水井挑水吃。河边的住户家家都有水井。家住河西沿的老瓦匠孙忠铭家院子里有三口水井。两口是甜水,一口出懒水。甜水人吃,懒水专门浇黄瓜用,甜水浇的黄瓜不好吃。
据说画河泉眼流出的泉水特别甜。由于是流动的水,洗出来的衣服非常干净,一点儿绒绒也没有,任你怎么抖落都没有。不像用洗衣机绞过的衣服,怎么涮也有绒绒。
画河修缮以前,它的河道一直保持着自然状态。河床微微有点低,河里布满了黑石头。除了汛期偶有汹涌的河水和冬天结冰之外,平时它都是小河潺潺,清澈见底。你经常可以看见在河里洗菜、洗地瓜、洗衣服的。
“变了,一切都改变了。”
河道变了,河堤变了;潺潺的泉水没有变,但愿它细水长流,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