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颖

1990年7月，我调到新的工作单位，开始了新的工作。新工作对我来说挺简单的——描图，就是用一张特殊的透明纸覆盖着老工程师设计的原图，丝毫不差地描下来。这份工作虽然简单，却很考验一个人的耐心、细心和毅力。几个月之后，我漂亮地描完了所有的原图，又踏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我被调到了财务室。当天，会计大姐递给我一张十六开纸大小的单子——汽车维修派工单。派工单来自汽车维修车间，维修调度在上面写着一辆汽车进厂维修用的所有配件材料名称。会计大姐已经把每个配件的金额都标注上了，让我把材料费合计出来，再根据行业规定的比例算出管理费，加上维修工时费，这样就计算出这辆车的全部维修费用。最后照着样子再抄写一份，原始单据厂子留存档案，抄写好的派工单附在发票后面给客户回去报销。会计大姐交代完毕，递给我一个算盘，我傻眼了。我不会打算盘，那一刻，20岁的大姑娘羞得满脸通红。

终于盼来了休班日，回家后我告诉母亲，现在的工作需要打算盘，我却不会。母亲想了想，让我去找姥爷。我吃惊了，姥爷在我眼里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民，怎么会打算盘？原来，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姥爷年轻时闯过关东，当过二掌柜，字写得好，算盘打得更好。

我一刻没停下，飞奔去了姥姥家。姥爷在院子里整理锄头，正准备下地干活儿，我向姥爷说明了来意。姥爷笑眯眯地把锄头拿进棚子里放好，在水井旁把手洗了洗，进里屋打开老式柜子把算盘找了出来。

算盘用蓝色老粗布包着，姥爷小心翼翼地解开粗布包裹，近70岁的他双眼里充满着一种虔诚。姥爷的算盘很精致，比会计大姐给我的算盘小很多。姥爷从最基础的教我，大拇指、食指、中指都分别掌管哪些珠子，算盘下珠分别代表几、上珠代表几。上小学时学会的一些打算盘的要领好像在大脑里复苏，基础知识我很快就掌握了。姥爷开始教我加法珠算，姥爷说只要把口诀背下来就会简单很多，于是我把精神全部用在了背口诀上。学会了加法，姥爷又接着教会了我减法和乘法。估计姥爷对我的接受能力还挺满意，在整个学习过程中竟然没有批评我一句。其实，不是我有多聪明，而是姥爷教得太好了，姥爷的讲解简明扼要、清晰明了。

当天急着回家吃午饭，下午要早早回单位，我答应姥爷下次休班回来学除法。回到单位后，我不停地练习，僵硬的手指练得轻快灵巧，珠算的速度越来越快。维修派工单合计一遍，再重新核对，几乎不会出现差错。不久，会计大姐在采购计算器的时候，给我也买了一个。慢慢地，我们都把算盘束之高阁，彻底使用了便捷的计算器。我最终没跟姥爷学珠算除法，姥爷有些遗憾，看我坚持不学了，也没有勉强我，只是提醒我在学习面前不要轻言放弃。

如今，30多年前姥爷教我的珠算知识几乎忘光了，而姥爷在教我珠算时说的两句话我一直牢记着。姥爷说：“如果以后你干了和数字打交道的工作，一定要仔细，仔细才能避免出错。”姥爷还说：“以后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做个老实人，老实人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