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新良

天气越来越暖和，父亲又扛着镢头上了山。开荒种地，是他的乐事。

父亲这辈人，看见泥土就亲得不行，屁股大小的地方让他们瞅见了，也会扒拉个窝儿扔下几粒种子。此前，父亲在小区楼下用泡沫箱子装上土，种上葱、蒜、辣椒、茄子。没几天，物业找来，泡沫箱子被清理了。

于是，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城外。城外，有大大小小的地块，都是像父亲一样的老人开的荒。那里每天都有他们快乐的身影，今天张三抱回个南瓜，明天李四提回篮蔬菜，还发朋友圈相互炫耀一下。有的老人干不动了，父亲就捡过来种，很快就捡到了很多地块，种的蔬菜吃不完。父亲开始种庄稼，苞米、地瓜、芋头、大豆……说起种大豆，父亲曾乐呵呵地说：“我种的豆子破土后，一晚上工夫让野兔吃了个精光，一墩也没剩。”

除了野兔，还有山鸡光顾。父亲种的苞米破土以后，山鸡都会一棵一棵叼出来，把根部的苞米粒啄吃掉，苗儿就扔了。它们咋这么聪明呢？父亲盘着腿儿坐在树荫下看得津津有味，不去驱赶山鸡，山鸡也不怕人，吃饱了朝父亲叫一声，飞走了。父亲再重新补种苞米。

父亲成天泡在地里，对那些来偷嘴的小动物，怀有极大的仁慈和包容，顶多吼几嗓子吓跑它们。父亲说：“长翅的喜欢白天行动，长腿的喜欢夜间行动，现在鸟兽多了，也不怕人，真好！”

有个老头也来城外溜达，父亲瞅着脸生，搭讪说：“也闲着啦？”对方说：“是啊，闲着难受，想开点荒地。”父亲说：“我有好几块地，你要不嫌弃，看中哪块接手种就是了。”对方说：“那哪成，你开点荒地也不容易。”父亲说：“有一半是我捡的，你想种就种吧。”

老头姓孙，对待土地也特别上心，爱拉呱，父亲感觉挺对撇子。老孙头种了些豆角、茄子等蔬菜，眼瞅着要收获了，没想到脑中风下不来床了。后来，父亲把收获的蔬菜给人家送了过去。

春日里刨了一头晌，父亲把老孙头那块地也刨翻了一遍，用镢头把每块土坷垃都捣得细细的、耙得平平的。过路熟人问，打算种啥？父亲说：“等回头看看老孙头想种啥？”对方说：“老孙头那样子，还能好啊？”父亲笑着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