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2月24日
一条狭窄干枯的河道,两岸是荒凉不毛的山坡。这就是旱季的小河谷,名不见经传,迹不见地图。没有人愿意来,而我却是这里的常客。
沿着龟裂的河道独走,尖石刺脚,逡巡难行。我真的不知道,天下的景致数不胜数,我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地来到这里。心中埋怨了自己许久,最终还是只能这样告诉自己:小河谷在冥冥之中,就和你有着某种难断的姻缘。
虽然不是站在高山险峰之上,但是孤独一人置于这条河谷的包围之下,心中仍油然生起一种伟大的孤寂。海明威说,“写作的巅峰状态,就是在一个人最孤独的时候”。我想,如果海明威偶然神游到此,他会不会在河道的两边建起木房,偏安于此,兴致盎然地度过自己的读书写作生涯呢?因为这条无名的小河谷是如此静谧,孤独,而静谧和孤独恰恰又是海明威的精神制高点。
我想象着,能否在这里拾取一支仙人遗落的画笔,在河谷两岸的荒野之上,画一个广袤的牧场。而我,则摇身一变,成为富有野性的放牧者。骑一匹凶悍的烈马,东边放羊,西边牧牛,纵横驰骋,策马高啸。我也许能看见十年牧羊的苏武,雪地濒死,不改汉志;我也许能看见被困黄州的苏轼,纵有落寞,终能超脱;我也许还能看见结庐孤山的林逋,湖山为伴,梅妻鹤子……
小河谷只是一处没有景色的景致,然而,一旦走进它的怀抱,我却好像看到了历史的烟尘,人生的风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种风景更绮丽的呢?小河谷静静地卧在那里,它要告诉我的,似乎就是这个道理。
渐渐地,去小河谷里看风景已经成为我的习惯,而且这习惯越发顽固,到现在,几乎成为难以祛除的“顽症”了。在我们逐渐熟悉,并形成默契的过程中,我也最终看到了小河谷的变幻多姿。
最近一次来到小河谷,景象已经焕然一新。河谷的上游,政府规划并修建起一座巨大的水库,这样就有了稳定的水流,原来一直都龟裂的河道被淹在了水下,小河谷再也没有了它的旱季。河谷两旁的斜坡上,草长似染,野花若燃;牛羊斑斑点点地散落着,吃草,饮水,悠然自得。一个放牧的男孩,从草丛里采摘下来许多小花,一本正经地插在女孩的头发里。对于他们来说,小河谷也许是他们童年里最有魔力的童话王国。
两岸还有被开垦出的田地,抽穗的麦子正倔强地向空中生长,柔韧的躯体内却流淌着坚强的生命力。它们是真正的“拓荒者”。我在一片麦田边蹲下来,儿时在麦田中来回奔跑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 陈庆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