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

过去，村里有“树上房，炕顶梁，坟招疮”等不太科学的说法。还有个说法是树不能对着街门，这事让我大伯和三叔摊上了。

我大伯住在村南边，不远处就是村子里的土地。那时农村实行的是农业合作社制度，给社员适当分一些自留地。我大伯家分了四分自留地，别人家自留地都种白菜萝卜或是庄稼等作物，但大伯要给三个儿子娶媳妇，娶媳妇要盖房，盖房木材是大头，他便在自留地种树。在村里，自留地种树的人家不在少数。

和大伯轧邻居的是三叔，都是本家本族的人，平日两家多有走动，有事互相照应。三叔房子盖了不到三年，他盖房之前，大伯家的树就栽上了。三叔房子盖成了，也住进去了，这二年似乎有点不顺。家里两位老人脚跟脚去世，今年春天唯一的三岁孙子得了怪病，脸上身上过敏，总咳嗽憋气，特别到了夜深人静时，憋得脸呈紫红色。心焦火燎的三叔请了附近一些大夫看了好几次，钱没少花，病也没见强。后来，三叔刚30岁的儿子，在山上干活遇见雷雨，一只胳膊被打得神经麻痹，干不了重活了。三叔请来一个风水先生，到他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三叔家的厄运，是让大伯自留地的树给“妨”的。一番说辞是，大伯家的树，正对着三叔的门，树乃木，门里有木，是一个“闲”字。闲，意味着家中人丁不旺，寓凋零和荒芜之意，推而论之保不齐家有七灾八难。

三叔把风水先生牵强附会的话听进心里，数次找到大伯，要求他把自留地的树伐了，以免对他家造成更大的伤害。大伯就指着这些树成材后给儿子盖房，砍了是万万做不得的。为此两家龃龉不断。三叔要砍树免灾，大伯则视树如命，这题看来无解。

我父亲当时在烟台山医院干后勤工，他不识字，他的“和为贵”的思想不属于从书本得来的所谓文化传承，而是一个普通百姓在生活中长期浸淫的结果。这天父亲回家后，大伯给他说了这事。

父亲与三叔岁数相当，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相当好。父亲做事顾及脸面，他买了两瓶老白干、两包核桃酥，按他当时的工资，这算是挺重的礼物了。到了三叔家，三叔吩咐三婶炒了几个菜，兄弟俩喝了起来。

父亲到底和三叔说了什么，至今无人知道。只是到了第二天，父亲带着三叔、三叔儿郎媳妇孙子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奔了烟台。父亲托医院知名大夫给三叔一家大人孩子做了仔细检查，别说，没白来，三叔孙子被确诊为哮喘病，吃了大夫开的药后，病好多了。而三叔儿子的胳膊经大夫诊治后，也有了很大的改善，一些基本农活都能拾掇起来。后来，为了彻底解除三叔的疑虑，父亲和大伯到山上推了些石头，在地头象征性地修了一堵矮墙，算是把大伯地里的树与三叔的门从中隔开了。自此，大伯与三叔两家重归于好，三叔一家再也没有闹什么大病大灾的。

一盘看似无解的死棋，被父亲下活了。这正是，人间真情是良药，科学能解“闲”字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