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珉

唐代孟郊在《游子吟》中写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密密缝补的牵挂，现代社会还有吗？去年儿子的两条裤子、一件上衣都破了，真佩服他，屁股和脚有钩子吗？我自己试着缝补，奈何手艺欠佳，直至我发现了补丁贴，真是神器！

望着补好的裤子，我想起往事：家中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我5岁，哥哥7岁，照片的看点在于我们两个裤子膝盖处都有补丁。记得以前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妈妈都会嗔怪爸爸，照相时不给孩子好好拾掇拾掇。那时父亲是老师，钱不多却要早出晚归。修村路时，每家都要出劳力，于是妈妈和村里人一起铲沙、平沙，我和哥哥则在路边逮蚂蚱、追蜻蜓、拔狗尾草……疯够了就缠着妈妈，追问啥时候回家，妈妈不胜其烦，打发我们去学校找爸爸。学校并不远，恰巧赶上爸爸带着学生拍照，照相的师傅和爸爸是老熟人，就顺手给我和哥哥拍了一张。我们两个灰头土脸，裤子膝盖上的补丁张着大嘴，爸爸也没有帮我们掩盖一下，画面便在照相师傅的“咔嚓”声中定格了。

那时人们的日子都不宽裕，一件衣服大的孩子穿完了，给小的穿，直至不能穿了才扔掉，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是常态，孩子们也不觉得寒碜。大人们都手巧，找点色差不大的碎布，裁剪成美丽样式，破洞也能补出花样来。

彼时，修补是家庭生活的常态，万物皆可补。在我的记忆里好像家里好多东西都打过补丁。盆漏了，一根铝丝，一把尖嘴钳子，一个电烙铁，很快就修补好了；袜子破了个洞，清洗干净后妈妈就拿出针线，一针一针地缝补；我们家唯一的一辆自行车，车胎也是补了又补；我们的裤子、鞋子、书包也都经历了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作家毕淑敏说过：“我们修补是因为我们怀有深情。在那破损的物件的皱褶里，掩藏着岁月的经纬和激情的图案。那是情感之手留下的独一无二的指纹，只属于特定的人和特定的刹那。”是啊，补丁都是“私人订制”，家人是“御用裁缝”。诚如《古艳歌》所写：“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爱和记忆就是一块一块形状和色彩各异的补丁，是生活罅隙里透进的阳光，给予我们春暖花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