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照

过去的人，把年看得很重，进了腊月门就开始准备年货了，年味慢慢浓郁起来。这些年货一般是在集市上买回的猪牛肉、猪头、猪下货，从供销社购买的大鲅鱼、刀鱼以及宰杀的鸡鸭等等。买年货要早下手，接近年关恐怕就买不到了。早年没有冰箱、冰柜，买回的年货分别用塑料布包严实，一律挂在家里瓦房的屋檐下，一则屋外温度比较低，可以风干着，避免腐烂；二则猫、老鼠之类吃不到，安全。

小时候在农村印象最深的是“劳子干”，即老板鱼、学名孔鳐，过年吃这种鱼的人家很多。我奶奶多是提前买回家，洗净去掉鱼的内脏，拴上一根小绳，高高地挂在屋檐向阳的地方，风一吹，鱼就随风缓缓摆动，慢慢地就风干了，这是农村过年一道耀眼的风景。

农家人对鱼肉之类的年货，大多要算计着买。我那小脚奶奶，虽然没上过一天学，但过日子料理的账算得很精细，老人家好像对数字特别有天赋。比如，过年购置年货，奶奶早就计划好了：大年三十晚上那顿全家团圆饭，上桌的菜要有一条大鲅鱼，初二爷爷的几个老外甥来“出门”（拜年），这桌客酒菜必须丰盛点，得上大鲅鱼、炸刀鱼，还有煮的猪头肉以及大肠之类，后面的客相对分量轻点。不过，奶奶招待客人的菜，一般都是8个，荤素凉热皆有，大碗与盘子齐全。她最喜欢用炒猪肚、凉拌猪耳朵招待客人，而在这些菜肴中，主打菜就是“劳子干”。于是，我家过年前，屋檐下一般要挂好多“劳子干”。挂在屋檐下的年货，大多数要在腊月廿六七，拿下来上锅煮熟。这往往也是处理猪头、猪下货的时候，把烧红的烙铁在猪头上烙光猪毛，再放进大锅里煮烂乎。猪蹄子煮烂了，可以和猪皮一起打冻。这两天也开始杀鸡，大公鸡养了一年，到年底要吃掉。杀鸡可是个技术活，我家没人会干这活，伯父是个书生不会杀，我年龄小，不敢杀。那一年，爷爷破天荒要自己杀鸡了，我、伯父和爷爷三个人，满院子撵，好歹把那只大公鸡捉住了，爷爷抓在手上，动手杀鸡，在鸡脖子上用刀划一下，就把鸡丢在地上，结果过了一会儿到院子里去拿鸡，发现鸡竟然飞到院墙上，在那里叫唤呢！

腊月里把年货挂在屋檐下，当年在胶东农村随处可见。那时候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很少发生挂在屋檐下的年货被偷走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