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宾

苏家店镇位于栖霞市西北部，西接龙口，东临蓬莱，其东北面石峰突兀，是小有名气的自然风景保护区，内中有一小石山，名曰“三县顶”，意为三县所共有。当年我得便就到那几个村里采访，对那里的民俗风情、逸闻趣事烂熟于心，犹记得一种“挂红”风俗别有情趣，寓意时来运转，日子红红火火。

山里生活平静如水，唯有男娶女嫁、生儿育女，才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循规蹈矩，备礼份行人情，主人自会设宴款待，宾客欢聚一堂，放量畅饮，好不痛快！鉴于这个缘故，村民们对于这些充满人情味的活动格外关注。这不，杨守泉的媳妇就要临盆了。那些在街头的婆娘说，他媳妇腰板显粗，臀部不大，保准生个女孩。当晚，杨守泉的媳妇分娩，果然是个女孩。杨守泉正盼望着生个女儿，眼下如愿以偿，高兴得不得了。天刚放亮，杨守泉打开街门，不由得一愣，门楼上垂下一块红布，是谁消息这么灵通，一早前来“挂红”？出去一看，竟有5块红布，心中顿时暖流奔涌。

“挂红”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谁家要是头胎生了男孩，与其交情深厚的村民就要趁傍天亮悄悄地到其门前挂上5尺红布，以示贺喜，有单独去挂的，也有几个人凑份子买上好的布料去挂的。喜主收下红布后，自会揣摩出是谁来挂的，紧接着就要登门致谢，并约定孩子过“十二日”时，务必前去赴宴庆贺。吃过早饭，杨守泉开始造访几个挚友，向他们报喜，并问起“挂红”的事，很快找到4家，剩下这家，问了好多人，都说与己无关。他苦思冥想，就是揭不开这个谜底。蓦地，他想起了谭深。杨守泉与谭深一向不睦，原因出在父辈们身上。那年，谭深的父亲结识了一位南方商人，每年秋天到广州卖苹果，总能卖个好价钱。杨守泉的父亲与谭深的父亲关系不错，便将自家所产的苹果委托他拉到广州销售，谁知事与愿违，谭深的父亲归来后说那边行情不好，苹果滞销，当地气温又高，结果全部烂掉，血本无归。有人说姓谭的太鬼，十有八九花了昧良心的钱。杨守泉的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系了个“疙瘩”，见了谭深的父亲也不搭理。两位老人也都忧郁成疾，直到临死也未重归于好，这个“疙瘩”直到儿子这辈也没解开。

杨守泉是个性格开朗的人，暗自思忖，当真是谭深前来“挂红”，若不登门致谢，就太失礼了，于是便去了谭深家。谭深一见杨守泉来了，乐呵呵地说：“杨老弟，大哥给你贺喜啦。”杨守泉不由地一怔：“果然是你挂的‘红’？”谭深直言不讳：“你家添了孩子，我理应贺喜，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杨守泉说：“话虽这么说，但咱们两家多年不来往，你这么做可是将了我一军。”谭深说：“说来话长，我父亲临终时对我说过，当年贩那趟苹果确实赔得太惨了，不可避免地让人说三道四。上一辈子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两家同喝一井水，要和睦相处。”杨守泉说：“大哥，你说到我心坎上啦。今天正式预约，我女儿过‘十二日’那天中午，一定到我家坐坐。”谭深爽快地答应了。

“十二日”那天上午，杨守泉将岳母亲手做的红旗挂在门楼上，以示家中添丁。谭深践约而来，还携带一份厚礼，两家人握手言和。客人们接踵而来，乍一见谭深也在场，无不感到惊讶。大家拉了一会儿呱，见客人来齐，便按资排辈入席坐定。杨守泉特地把岳父和谭深分别安排在首席上。谭深再三推辞，怎奈盛情难却，只好客随主便。菜上四道，酒过数巡，杨守泉举杯敬酒：“我添了个女儿，承蒙大家赏脸，衷心感谢！”说罢与客人一一碰杯，大家一饮而尽。杨守泉最后说：“今天我尤为高兴的是，谭深大哥能主动为我‘挂红’贺喜，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他这么做就像帮我拆除了一堵墙，我要敬他两杯。”客人们纷纷端起酒杯，气氛相当热烈，一直喝到下午，大家才尽兴而归。杨守泉本来酒量不大，因特别开心，喝得有些过量，出门送客时醉醺醺地提议：“从今往后，不管谁……谁家生孩子，咱们都要去‘挂红’，不仅祝愿……喜主日子红红火火，同时，也祝愿咱全村……红红火火！”客人们异口同声地响应：“坚决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