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运强

在“瓜”的家族中，方瓜因其长相糙、养分低、口感差被人们列入下等蔬菜。它比不了青翠欲滴的黄瓜，比不了身段窈窕的丝瓜，也比不了大腹便便的南瓜，连一向被人们排斥的苦瓜也频频光临餐桌，让方瓜望尘莫及。因此人们很少种方瓜，只是偶尔在犄角旮旯里种上几棵，任它自生自灭。

妻子对方瓜却情有独钟，每年都要在院子里种两棵，插两根竹竿，让它爬到厢房的屋脊上。大凡让人不待见的作物都有强壮的生命力，方瓜几乎不用施肥浇水，也能硕果累累。每年秋天我们都会收获一大堆方瓜，多数喂鸡喂猪了。现在，农户很少养禽畜，人又吃不了，方瓜就变成了垃圾。我劝妻子不要再种瓜了，看着收获不少，其实几乎等于颗粒无收。可妻子依然我行我素，照种不误。

去年六月，居住在上海的一位族内侄女回老家省亲，顺便到我家看望我们老两口。寒暄之后，她指着厢房上爬满的方瓜说，这房子让方瓜装扮得太美了，青砖黛瓦披上了绿色的外衣，点缀着金黄色的喇叭花，简直就是一座空中花园。

受侄女的感染，我重新审视这两棵爬满厢房的方瓜，还真发现了它的朴实之美：青龙似的瓜藤，蜿蜒地盘踞在屋脊上，那硕大的叶片就像一把把绿油伞，托起了夏日的凉梦；那金黄色的花朵，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在叶片的拥簇中开得热烈奔放。不时又有蜂蝶前来造访，为雌雄花朵搭建鹊桥。原来美的东西，不单单需要眼睛来捕捉，用心感知才能真正发现。

而我，整天置身于花园中，却对这种自然的美色熟视无睹，简直是暴殄天物。我一直在追求方瓜十全十美的结果，却忽视了它生长过程为我们献出的绿色与芬芳，即使它不结瓜，我们看看绿叶、闻闻花香，不也赏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吗？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整天为那些所谓的崇高理想和幸福生活而一路狂奔，一心想拼出一个美满的结果，却忘记了人生真正的幸福不过是“灯火阑珊的温暖和柴米油盐的充实”，忽略了“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的人生体验，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呢。

来年妻子又种方瓜，我帮她浇水、施肥，让房瓜叶更绿、花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