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珉
那年,我在南半球的新西兰旅游,在怀托摩萤火虫洞,对萤火虫这种生生不息、延续后代的小生灵心生敬畏。夜色渐浓,乘船进入溶洞,墨般的幽暗染遍了形状各异的钟乳石和石笋,无数萤光,在夜色里闪闪烁烁,头顶似乎有梦幻的星河在盈盈流动。星河倒映水面,如“万珠映镜”。
而在中国的朗朗月夜,萤火虫也像夜的天穹漏下的星光,在人们眼前一溜一闪。汪曾祺曾写道:“用清水把鸭蛋里面洗净,晚上捉了萤火虫来,装在蛋壳里,空头的地方糊一层薄罗。萤火虫在鸭蛋壳里一闪一闪地亮,好看极了!”耳畔又忽传童谣:“萤火虫,挂灯笼,飞到东飞到西,一直飞到上天宫……”目光游移在深蓝的夜空和蝉鸣的枝叶间,流萤用冰蓝之光穿透浓墨的黑夜,不停飞舞,不停流动。
童年的夏日,我怕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母亲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后来,母亲给我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让我捉萤火虫。萤火虫似睡眼惺忪的美人,有时霍然飞动,恰似刮起一阵小旋风,旋转一圈,又重返原地。草丛中隐匿着微微发亮的萤火虫,捉到一只就放瓶里。捉满时的光亮足以照亮前行的路。只要有萤火虫“点灯”指引,我就不怕魑魅魍魉。萤火虫腹部末端,闪烁着光亮,忽明忽灭,颤颤飞动,释放着自我的光芒,如揽星月入怀。
那年临近大学毕业,眼看着身边的同学都谋得了满意的工作,我却被心仪的单位拒之门外,不由心急如焚。苦闷之时在校园徘徊,一盏“小灯”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不一会儿,萤火虫越来越多,像是圣诞树上装饰的彩灯,又像银河里“眨眼”的星星,包围着我。萤火虫像穿越夜空的神明,照亮迷惘的我。我从低谷走出,考上一家广播电视集团。
回想当年,人的一生何尝不像萤火虫,时而发光,时而晦暗。需要永葆的,是发光的姿态,是人生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