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俊

香椿树被称为“树王”，在老家有长寿和吉祥的寓意。

老院夹道里有棵香椿树，妈妈说是生我那年爷爷栽下的。那时，它才一人多高，光秃秃的像一根小棍儿。它第一次冒出嫩嫩的芽，妈妈说我刚过“百岁”，爷爷笑得龇开了牙，咽着口水围它打转，手伸了几次，却始终没舍得动它。

从我记事起，香椿小树发了疯地往上长，满树浓密的绿叶临风飒飒，肥厚硕大，支棱了一树繁茂的枝叶倔强地立在那里。

那年春分，爷爷安排俺爹登上梯子，踏上墙头，给那些饱满鼓胀的叶蕾扣上一枚枚的鸡蛋、鹅蛋壳。那是俺妈平日里做饭时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敲开铜钱大的小口，将蛋液倒出后积攒下的。香椿树光秃的枝头仿佛戴上一顶顶小白帽，又似结了一只只的蛋，远远看去，像香椿树上长了蛋似的。

爷爷说：“香椿扣蛋壳，早尝椿芽鲜。”夹道狭小脏乱，我挤进围着香椿树转，仰着脸看。有时忍不住就用葵花秆去晃晃那些蛋壳，真想摘下来看看那嫩芽长势。爷爷在吃饭时喋喋不休地告诉全家，让大家等着享用他的香椿蛋。

香椿蛋“熟”了，摘香椿叫掰香椿。爷爷吩咐俺爹将香椿蛋一一掰下又一一磕开，里面就有圆圆的一团黄绿色的嫩芽枝叶相交地紧紧拥抱一起。椿树的香气将空气调和得浓稠，浓香和着鸡蛋的鲜香溢满一屋。因为没见阳光，那香椿也就更嫩；因为不透风，那孕育了一冬的香气也就更香更浓。

掰下来的香椿芽洗净，切成细末，加鸡蛋、葱、姜打汤，淋上麻油，拌到手擀面里，那就是香椿葱油打卤面了。

那年春分，我吃到了此生觉得最好吃的一次香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