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

我喜欢《潜伏》，从电视剧看到小说，从小说看到电视剧，起码看了五六遍。《潜伏》是天津作家龙一的短篇小说，后改编为同名的谍战片。我本周又看了一遍，觉得余则成这个角色塑造得太棒了，他由一个资历颇深的军统特务转变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这一转变，堪称脱胎换骨，又那么让人信服。

这其中，他身边诸多共产党员，如为掩护他而牺牲的顶头上司吕宗方，为保护他而咬掉舌头的药店秋掌柜，尤其是“所有的地方都值得去爱”的恋人左蓝和性烈如火、柔情似水的妻子翠平……他们的高贵品格都对余则成的转变产生了积极影响。而军统官员的腐化堕落和勾心斗角，又对他的弃暗投明起了推动作用。

但是这些因素都是他转变的“外因”，还有“内因”，“内因”才是他转变的最大推力，那么“内因”是什么呢？

故事开端，余则成躲在一间阴暗的阁楼里，监听中国共产党的秘密集会。集会的主题是对国民党政府的抨击和对公平正义的诉求。听着听着，余则成无声地笑了一下，不是冷笑，更非狞笑，而是闪着亮光、有着温度的浅浅一笑，是那种会心的笑，认同的笑。

这轻轻一笑，虽如闪电一闪而过，却重达千钧，牵引全剧，凸显了余则成内心藏着一种可贵的价值判断和爱憎标准，属于一个人灵魂深处的秘密。

剧情展开不久便先后两次似乎是很不经意地闪显了一本书，书名《二月》，是左联作家柔石的一篇小说。书中所写的，是寒气犹厉的早春，是冷雨斜飞的俗世，是彷徨中向往“一瞻光明之地，垦种美丽之花”的执念，是“河水总要流向大海”的求索跋涉。这样一本“红书”，却被“军统特务”余则成贴身携带、暗中赏读。显然，他是认同地读，默契地读，他也是书中的那个苦闷、困惑的萧涧秋，也在彷徨，也在挚爱，也想试图挣脱寒季，摆脱污浊，走进春天的光明，抵达圣洁、高尚的人生境界。

一本《二月》，一抹浅笑，共同构成了余则成注定要转变的“内因”。前者起着暗示的作用，后者则做着及早而足够的铺垫。

“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潜伏》在表现“条件”时用的是明晃晃的、惊心动魄的故事情节，而在表现“根据”时用的却是若有若无、一闪而过的细节，是“潜伏”着的。

都用明线，则浅白；都用暗线，则晦涩。有明有暗，有隐有显，方有格局，方显匠心，虚实相应，节奏明快，启迪受众联想，尽显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