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亮
我们村西有条小河,到了冬天水就断流了,河床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这些水洼里基本都有鱼,也都不大,一捺来长短,但样数多,有鲫鱼、草鱼、黑鱼、鲢鱼、鲶鱼、白漂鱼、泥鳅……我们经常去捉着玩儿,那些鱼都挺灵活的,想轻易捕捉到也不太容易。
等结了冰就好啦,在冰面上凿出个窟窿眼儿,憋闷坏了的鱼儿游过来争相喘气儿,此时拿着抄网在窟窿眼儿里一划拉,很轻易地就能抄捕到许多鱼。鱼捉回去爱玩的就养着玩,不爱玩的就喂了鹅鸭,下的蛋黄儿特别红,吃起来非常香。但大人们很少做鱼吃。
比如我妈吧,她就不爱做鱼,不是嫌弃有泥腥味,就是说费油费酱的,总之就是一个主打不爱做鱼。有一回我大舅来了,我妈顿时就变勤快了,又是炒花生又是泡茶水,还拦着我大舅不让走:“哥,你好不容易来趟,怎么着也要吃顿饭,今儿三妹给你做鱼吃!”
我前阵子正好捉回一脸盆鱼,养在机井旁边的水泥槽子里,整天闹洋洋地游,我妈早就用杀人的眼神砍过我许多回了。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她把鱼捞出来挨个收拾,堂屋里一片叮当乱响……我爸陪着我大舅唠嗑,说:“大哥,你三妹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好么,这一夸,我妈一激动,手指头就被菜刀切了。我爸皱着眉头说:“怎么还能切手,你成天还会干点什么?”说归说,我爸还是一溜小跑去村医疗站讨回红药水、药棉、纱布。我妈说:“怎么弄这么多?”我爸说:“等下回你再切手了好用。”结果招来我妈一顿骂。
我妈翘着受伤的手指头再收拾鱼就不太好使了,我爸笨手笨脚接过菜刀去收拾,看得我大舅心惊肉跳。最后我大舅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我妈和我爸赶到一旁,说:“你俩快一边待着去吧,看你们干点营生我是真着急得慌!”说完就挽起袖子叮叮当当干了起来。
说来你不信,那天我吃了大舅的熬鲫鱼汤、煎草鱼、炖黑鱼、炸泥鳅丸子,把我的肚子都撑得不行了,连我妈和我爸都赞不绝口:“大哥,你的手艺棒极了,等你下回来,咱们还做鱼吃!”我大舅笑着说:“快拉倒去吧,等我下回再来,你还不得把手指头剁了去啊!”
我大舅吃完饭就走了。我爸说:“大哥这么些年单过,真是不容易。”我妈说:“是啊,自打俺嫂子去世了,他就拉扯着孩子过日子,给他介绍媳妇也不同意,担心洪子有了后妈受欺负。”洪子是我表哥,大我四岁,冬天去冰窟窿眼里捕鱼,就是他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