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廷 撰文/供图

作者（左三）和友人向慕湘将军塑像献花。

将军原来是校友

笔者曾在媒体刊发《壮哉，鲁东大学作家群》一文，文中提及校史中的将军作家慕湘。我四十年前的学生于维国读到后来电话说，没想到他的蓬莱老乡慕湘还是我们的校友。他告诉我，蓬莱城中有一处慕湘藏书楼，建议我去那里参观，最好专写一下慕湘。作为鲁大在聘校史研究员，我乐于接受这种建议，何况这也是责无旁贷。

最近于维国再次联系我，建议把同班同学一起邀来，大家一起观瞻慕湘藏书楼，体验一次老同学小聚的“课外活动”。两天后，于维国的同班同学隋希宏、谢荣荣夫妇开车来接我，路过开发区时张孟蕴同学加入，一行人直奔慕湘藏书馆。

家住蓬莱的于维国和回迎春同学已在恭候。老同学相见，握手拥抱，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大家步入慕湘藏书楼，向校友慕湘将军的塑像献花并合影留念，更是别有一番情愫在心头。

罗燕馆长亲自担任解说员，引领我们进入藏书楼各个展室，并就慕湘在莱阳乡师上学的有关历史背景等进行了介绍交流。通过认真观瞻，我们更进一步了解了卓尔不群的老校友慕湘。

莱阳乡师薪火传

20世纪30年代初，时任山东省教育厅厅长的何思源极力倡导大兴民众教育，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先后在全省各地新增建了八所省立乡村师范学校。省立第一乡村师范学校在济南建立的同时，位于胶东中心地带的莱阳竖起了省立第二乡村师范学校的校牌(简称“二乡师”或“莱阳乡师”)。

1930年，何思源任命省教育厅督学董风宸为第一任莱阳乡师校长，招募到很多教育界精英前往乡师任教，如老舍、臧克家、王冶秋、何其芳、吴伯萧等大师，也有堪称一流的王衷一、瞿亚先、戴伯行、尚逵斋、闫仲容、张焕庭、苗钟元等一大批爱国教师。

1931年在北大担任讲师的王衷一，因宣传苏俄革命，上了反动军警的黑名单，董凤宸作为王衷一的中学同学，得知此情形后，立马邀请王衷一到莱阳乡师担任教务主任。

王衷一1927年4月从苏联留学归来，当时我党刚刚经受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面对共产党人被血腥屠杀的白色恐怖，王衷一毅然在当年5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来到莱阳乡师后，初心不改，宣传马列主义，讲井冈山的工农红军，教学生们唱《国际歌》。在很多校友的回忆录里，大家都称他是“共产主义老师”。他无疑为党在莱阳乡师的活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1930年，莱阳乡师成立后第一次招生。受党组织委派，1929年入党的姜宗泰考进乡师第一级，建立了第一个党支部。在教务主任王衷一的暗中支持下，莱阳乡师的革命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

1933年，姜宗泰的直接领导人——中共胶东特委第一任书记张静源被叛党分子徐元义杀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姜宗泰带领几位党员果断地处决了徐元义。由于他的革命活动引起了反动军警的注意，他被迫离开学校，在担任莱阳临时县委书记的同时建立了红军游击队并亲自担任队长。

莱阳乡师是个有故事、有温度、有情怀的学校，不仅是莱阳早期党组织的创建地，还是胶东抗日救亡运动的策源地，被誉为胶东“革命的摇篮”，其革命烽火在胶东大地上熠熠生辉。少年慕湘就是在这片热土上成长起来的。

乡师学子慕显松

1916年农历6月17日，慕湘出生在山东的蓬莱城。其家族辈分排列为“天万文升显，丰宏礼义昌……”到慕湘这代，为“显”字辈，所以慕湘学生时代叫慕显松。

慕湘好学上进，学业总名列前茅。在慕湘的回忆中，父亲慕容升为支持他学习，特为他买了一盏很漂亮的小煤油灯，从此青灯黄卷伴书生，常常读书到深夜。

慕湘就读的蓬莱志成小学校长姜金和，曾是清末举人，是孙中山在登州发展的同盟会会员之一。姜金和践行教育救国，亲自执教高小国文课，他经常给学生们讲时政，讲鲁迅、胡适、冰心等人的作品，慕湘深受影响。

1931年秋，慕湘以优异成绩考进了莱阳乡师二级二班，在“共产主义老师”王衷一等进步教师的熏陶教育下，在大他7岁的一级学兄姜宗泰和大他5岁的同级同学王之风、刘松山等共产党员的影响鼓励下，他的革命觉悟得到迅猛提高。

他不仅学业成绩优异，在政治上也日趋成熟。1932年，在姜宗泰、王之风的推荐下，由黄日宾介绍，16岁的慕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成为党员活动骨干。尽管他天生儒雅，年龄又小，干起党的工作却从来不含糊。

1932年秋，莱阳乡师学生中已有党员20多名，按照上级指示成立了中共莱阳乡师支部，姜宗泰任书记，从此在胶东特委书记张静源的直接领导下，组织学生党员参加社会斗争，为开创莱阳乃至胶东地方党的工作新局面做出了重要贡献。

九·一八事变后，社会各界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十六岁的慕湘在党组织的引领下，参加街头募捐、罢课游行、集会演讲、贴标语、撒传单。作为学校“抗日救国会”的骨干成员，他带领宣传队奔赴农村，发动群众抗日，样样工作跑在前头。姜宗泰等党组织领导人暴露后被迫离开学校，慕湘小小年纪被指定担任乡师党的负责人。1933年底，他因身份暴露，也被迫离开学校。

慕湘回到老家蓬莱后，团结一批进步青年，组织《尘烟》文艺社，并为《尘烟周刊》撰稿，创作了中篇小说《失掉双腿的人》，在《尘烟》副刊上连载，宣传进步思想，引起很大的反响。不久，慕湘又以教学为掩护，积极开展党的工作。在慕湘的影响下，他的父母兄弟姊妹等全家九人都走上了革命道路，可谓是满门忠烈。

戎马倥偬战犹酣

1935年秋末，胶东特委委员李厚生通知蓬莱党组织负责人慕湘，做好准备策应特委发动的武装暴动。胶东“一一·四”暴动失败后，反动军阀实行血腥镇压，四处捕捉共产党人。慕湘得到组织通知，出走天津。在津期间，他积极参加“一二·九”学生运动，举办“义教团”，秘密组织农民救国会，后调到太原牺牲救国同盟会，任特派员。

七七事变后，日寇全面侵华，太原失守。慕湘组织起一支抗日游击队，搞破袭战、麻雀战、伏击战、围困战，他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带领队伍以灵活多变的战术打击敌人。

1940年秋，慕湘进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两年后返回晋西北，担任山西新军临时指挥部36团营政治委员，率部与日伪军作战。他努力提高部队的军政素质，大力发展地方武装，为扩建抗日根据地作出了巨大贡献。

解放战争时期，慕湘历任绥蒙军区陶(林)集(宁)支队政治委员、骑兵旅政治部组织科科长、44团政治处主任、65团政治委员、绥远军区第33师政治部副主任、107师政治部主任、副政委、代理政委等职。其间，他严格要求部队官兵，深入开展思想政治工作。尤其在大青山改造起义部队过程中，他冒着生命危险，粉碎了反共军官的阴谋破坏，终于把这支起义部队改造成我军正义之师。

1951年，慕湘率领这支部队抗美援朝，与敌人殊死搏斗，立下了赫赫战功。1952年回国后，他历任装甲兵政治部主任、政委等职。1955年被授予大校军衔，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二级解放勋章。

1964年，慕湘被晋升为少将，成为蓬莱走出的第一位共和国开国将军。将军一生，戎马倥偬，为新中国的建立和建设做出了积极贡献。

“救亡抗日说从头，往事获篇青史留。血火山川今再造，高歌千载晋阳秋。”这是著名作家邓拓以诗词形式对慕湘的高度评价。

一代儒将留风采

慕湘生于忧患，学于乡师，长于战火，几十年的军旅生涯，积淀了丰富的创作题材，让他感到跻身军旅文学的责任在肩。共和国的江山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革命历史不可忘却。在和平年代里，他拿起笔来作刀枪，走向文坛，笔耕不辍。

1962年，慕湘出版了其长篇小说《新波旧澜》的第一部《晋阳秋》。小说再现了七七事变后各阶层爱国群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展抗日救国运动的斗争生活，我们在慕湘藏书楼看到，仅《晋阳秋》已经展有九个版本，可见再版次数之多，其影响力自不待说。

“文革”开始后，慕湘受到迫害，获得平反后，调往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制片厂担任政委、党委书记。1978年，一代儒将慕湘出版了《新波旧澜》的第二部《满山红》，其后相继出版了《新波旧澜》的第三、第四部《汾水寒》《自由花》，共计130多万字。难以想像，这样几部感情细腻、文采飞扬的佳作，竟然出自一位征战半生、功勋卓著的共和国将军之手。

慕湘198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除出版多部小说外，他还校点清末民初刘大鹏所著《晋祠志》等共111万字，完成90万字的《华北战史》编撰任务。

回眸慕湘将军戎马征战的生命历程，其纵横文坛、文韬武略的传奇，凸显着一代儒将之风貌，功泽后世。1988年5月20日，慕湘将军因突发心脏病与世长辞，终年72岁。

将军留下遗嘱，死后不举行任何仪式，不登报，不向遗体告别，把遗体献给医学事业。他还嘱咐后人把收藏的数万卷图书全部捐献给国家。在慕湘藏书楼，我们看到了许多名人画作及书法，包括徐悲鸿、吴昌硕等的书画真迹。据统计，慕湘将军捐献的藏书、字画、书稿共计36467册件，其中16000多件是珍本、孤本。

当年中共蓬莱县委、蓬莱县人民政府修建的这所慕湘藏书馆，占地3000多平方米，藏书楼建筑面积800多平方米，院内风景优雅古朴，身临其境，倍感温馨。珍藏和利用慕湘捐赠的这批无可再生的宝贵资源，作为爱国主义的典例展出，极具现实教育意义。

走进慕湘藏书馆，翘首藏书楼，仿佛对照起历史的一面镜子，使我们不由自主地审视自己的前行方位。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一个学校的无形资产，是由其一个个追求卓越的师生业绩所架构起来的”。2010年，鲁东大学八十周年校庆时，慕湘被评为“鲁大杰出校友”。在鲁东大学的文学馆里，作家群中的老校友慕湘，是鲁大时空中永远亮眼的一颗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