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华先

秋风萧瑟。

漫步田野，可以看到，一片片黄花仍在盛开。《诗经》中说“菊有黄华”，但那一片花不是菊，菊花没有那么高大；那一片片黄花，远看好似缩小版的向日葵，但却不是向日葵，向日葵不是在深秋时节开花。从花型上看，好像是菊芋。

说起菊芋这个名字，许多人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但如果说出它的另外一个名称，我们立刻会和它亲近不少。菊芋，又名洋姜、鬼子姜，长有块状的地下根茎。

过去，在冬天的北方，新鲜的蔬菜并不很多，咸菜是必不可少的下饭食物，鬼子姜的块状地下根茎被很多人家用来腌咸菜。吃的时候，倒上酱油、醋，与香油一拌，口感爽脆，香气四溢，成为很多人家冬日里的一种下饭小菜。据说以前闹饥荒的时候，人们在野外见到这种菊芋，会直接采挖它的根茎充饥。如今在农贸市场上，偶尔才会看到一些老人在售卖自己从山上采挖的新鲜鬼子姜。

鬼子姜适应能力强，容易种植，大多种在边边角角的空闲之地。荒山、荒坡、沟边、废弃地，它均可生长，干旱无水时也枯不死，雨后立即重现生机。而且，它繁殖能力极强，今年种一株，明年会生成一大片。种植一年，多年受益。

每到秋季，乡间田野上，都会看到美丽的菊芋花盛开。菊芋是丛生的，开花时往往是一大丛一大丛的，花海般灿烂。它的花朵非常漂亮，有时看起来像缩小版的向日葵，有时候看起来又有点儿像菊花，金黄一片，点缀了山川，映照了大地。一朵朵黄花在秋风中婆娑起舞，淡淡花香沁人心脾，远远望去，如同一幅幅绚烂的水彩画。

每年菊芋花开之后，脑海中的味觉记忆总会提醒人们，又到了采收鬼子姜的时候，又到了腌制鬼子姜的季节。对很多人来说，鬼子姜是抹不去的故乡味道。毕竟，这种外来植物曾经是饥荒时代的“救命粮”，是餐桌上的下饭菜，不知陪伴了农家人多少个青黄不接的岁月，也不知伴随了多少学子的求学时光。

只不过，如今的菊芋大多是沟沟坎坎中自然生长的，人们很少特意去栽种它了。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当年鬼子姜之所以那么受欢迎，是因为当时食物匮乏。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新鲜蔬菜愈加丰富，许多蔬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就不用像从前那样，把咸菜当主角了，如今的鬼子姜成了名副其实的小众食品。还有一个原因是，菊芋的生命力过于顽强。它有一个外号——“万年脏”，只要地下留有一点点的根茎，第二年春天就会更加旺盛地生长。对于农民来说，如果拿良田熟土种植鬼子姜，很多年都铲除不净，会和其他作物争光、争水、争地盘、争营养，会严重影响其他农作物的生长。

有一年，我在樱桃园的空隙里栽种了几株鬼子姜，第二年就收获了不少。第三年夏天，我真正见识了鬼子姜繁殖扩张的速度。菊芋有宿根，而且宿根非常发达，根茎在地下乱窜，所到之处，皆可以萌生新芽。当时，正是樱桃树生长的时候，因为有充足的养分与水分，从地下窜起的鬼子姜长了一大片，高度接近两米，我不得不全部铲除。可是没几天，又从地下窜出一片幼苗，我不得不反复铲除。

菊芋还有一个别称——“胰岛果”。近年来的研究表明，鬼子姜对血糖具有双向调节作用，既能帮助血糖高的人降血糖，也能帮助血糖低的人升血糖。其实，菊芋的药用价值远不止于此，它还具有降低血脂、调节胃肠功能等功效。

除此之外，菊芋还有一个别称——“生态王子”，也有人称其为沙漠卫士。菊芋有耐贫瘠、耐干旱、种植简易、适应性强等优点，是一种非常好的水土保持作物。近年来，它的治沙特性逐渐被发现，这是因为它的根系十分发达，每株菊芋都有上百条根系深扎于土壤之中，无论遇到多严重的干旱，只要有水，都可以重新萌发。菊芋，这种看似不起眼、自生自灭的植物，被治沙专家称为目前治理沙漠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植物，是名副其实的生态王子，被誉为“沙漠第一草”。

深秋时节，偶尔与散落的一丛丛菊芋不期而遇。菊芋花开，在秋阳的照耀下，与远处的山村、山峦相互映衬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我无法想象，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秋风萧瑟菊芋黄，敢与秋时比菊花，那又该是一幅如何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