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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爷一家子 烟台晚报 2024年07月26日

孙景璞

我的五爷爷孙常新,有四子二女,长子次子早年去东北长春打工,三子四子和两个女儿在家务农。后来因为家里日子不好过,全家人都去了长春,因为吃闲饭的人多,在长春日子也很艰难。

1948年,解放军围困长春的国民党军队,围而不打,时间很长。城内居民缺粮吃,解放军定期开放包围圈,放一部分难民出城。五爷爷就带着三子宝昌、四子福昌,一边乞讨一边步行回到了老家。幸好,村里分给了他几亩地,全家人在老家安顿了下来。

后来,五爷爷把西厢屋拆除,在这五间屋的宅基地上盖起了五间新草屋,从此全家人住进了新房子,院落也宽敞了。宝昌叔在生产队的铁匠炉上打铁,挣的工分不少,福昌叔也在队里挣些工分,日子明显好转。再后来,宝昌叔结了婚,生了两个女儿。

五爷爷一生务农,被誉为庄稼地里的好把式。他帮我家干过不少农活,我跟他学了不少技术。诸如:耕地牵牲口不要低头看牲口蹄子,要抬头向前看;锄地脚不能乱踩地,左右臂交换着省力气;视草如恶,见草就拔;干完活,必把农具擦拭干净,以保持其锋利不生锈,特别是借用别人家的农具,更要认真擦拭,等等。

五爷爷个头不高,但很壮实,能跑能跳。他曾经在耍龙灯时跑过龙灯尾,从不掉队。他对我说:“鸟能飞翔,人为什么不能飞起来?”他说他年轻时曾经做过一次试验:在高粱地头上(在村里怕人看见笑话)猛跑,加速,加速,然后展开双臂跳起来,做飞翔状,结果重重地摔在地上。我觉得五爷爷真是敢想敢干,精神可嘉。

宝昌叔没有文化,为人实在,做事认真。他在生产大队的副业红炉上打铁,活很多,就连县水利局机井队的活都落在他这里。为此,他给大队增加了收入,他自己也挣了不少工分。大队干部很满意。

因为他和气待人、乐于助人,不少社员都愿意找他打点铁器小玩意,如小刀子、小剪子、修理一下农具等。他有时给你开票收费(他还带着几个徒弟),有时不收费。

宝昌叔在街坊邻里的口碑也很好。宝昌婶不会做饭,逢年节,做面食、做菜肴,都得靠邻居们帮忙。邻居家改善生活,也会给宝昌叔送些过去,如包子、饺子、面饼等。邻居们还帮助宝昌叔照顾两个女儿,教她们识字、学习针线活,给她们置办衣服,等等。邻居家遇有难事,如零星维修、扛扛抬抬等活,宝昌叔也会主动前去帮忙。

福昌叔排行老四,我叫他四叔。他乳名叫“成”,是个智障人,人们都叫他的乳名。他有智障,只是不识数。如有人告诉他今年23岁了,他记住了,再有人问他:“明年多少岁?”他说:“不一定。”他的智障,既不胡说八道,又不痴跑乱颠,不讨人厌恶,还讨人喜欢。他细活不能干,只能跟着人扛扛抬抬,街坊都同情他,给他吃的,给他穿的。他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农业合作化以后,四叔是生产队,特别是场上受欢迎的人。一是因为他诚实,不偷懒;二是他勤快,爱干跑腿的事,常常被队长派去传话、叫人,所以他也不少挣工分。

他常去附近村庄办事,能记住路。有一次,我母亲让他去三间房村去叫我三婶回家。他曾去过几次三间房村,经过前朱石村顺利到了三间房村,但是他记不清我三婶家的门了,只好在大街上喊:“三嫂子,三嫂子!”幸好该村住户不多,我三婶在家中真还听到了,出来开门让他进了家。此事被人们传为笑谈。

宝昌叔去世后,福昌叔的生活也不如以前,不知何时得了病,最后失踪了,两天后在玉米地里发现了他的遗体。街坊们都为他惋惜和同情,不约而同地发出无奈的叹息。

五爷爷没有孙子,只有两个孙女。老大出嫁朱由村,早年病逝;老二招赘了一个外地人,会瓦工技术,收入不错,加上改革开放的好政策,新建了六间高大的砖瓦房,准备给两个儿子结婚。两个儿子在外打工,老两口建起了塑料大棚,整天在棚里辛勤劳动,收入可观,日子过得挺红火。

五爷爷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